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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作者:卫悲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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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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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22 | 只看该作者

第二节

“老陈,赶快躲!有导弹!”我边喊叫着边胡乱地摆动潜望镜。
    激光告警仪的尖叫声让我的大脑一阵阵迷糊。
    该死的告警仪!
    “导弹!导弹!你在那里?”我嘴里不停地叨唠着。
    我的双手死死攥住握把左右晃动,搭在握把上的手指微微地抽搐着。被汗水沾湿的眼罩如同膏药一般把我的脸沾在潜望镜眼罩上面。
    我再次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发射!
    晚了!
    好容易从瞄准镜里捕获了一次,可我却让它溜走了!
    “唉!可恨!”我心里一声叹息。
    又一枚炮弹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爆炸了,隔着厚厚的炮塔装甲我无法感觉到炮弹的巨大冲击波。
    黑暗代替了眼中的世界,我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衔枚狂奔的战马冲进了一大片烟雾里。
    可是,这并没有摆脱死亡的追逐。
    已经没有机会瞄准目标,我已经失去从容把握炮塔里战友们命运的机会了。剩下的只有祈祷菩萨保佑了。
    可菩萨也救不了我们。
    “完了!”我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耳朵里一片寂静。
    告警仪失灵了?
    目光有些呆滞地凝视着面前的潜望镜目罩,另人厌恶的绝望念头又一次攀缘进我的心头。
    另人痛恨的无力与软弱。
    如果有如果,我决不会选择这种生活。
    战争,在这场战争里每个人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零件而已,当这架机器开动起来后,每个细小或者伟大的命运都被翻滚的战争玩弄折磨碾压着,直到它崩溃破碎。高贵与低贱,无论你曾经停留在社会的任何角落,现在都无法左右战争的选择。
    这是属于谁的战争?
    坦克猛然转向了,车身开始高度倾斜颠簸。
    猛然间颠簸的坦克来了个急刹车。
    大概是老陈把坦克开进了一个弹坑里停下来了。
    变得迟缓的我被突然甩离了座位,我下意识地撑住旁边的某个东西才没有摔倒。
    “怎么没有爆炸?是不是鬼子导弹失去目标了?”我疑惑地正在胡乱猜测。
    潜望镜里一道耀眼的闪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车体顶部的主动防御系统开火了!
    我再次将眼睛靠在潜望镜上。
    火球的涨大与消融映入了我的的双眸,刺眼的亮光迫使我暂时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火球迅速扩大并映红了坦克上空厚重的黑幕,死神的身影乍至又逝。
    这生与死的瞬间仅仅隔着毫厘。
    死神在空中失望地发出长长的一声嚎叫后怅然离开了。
    外面车顶的情形我无法查看,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动防御系统发射的榴弹截击了某个危险的目标。
    没错,车体的倾斜让坦克的自动防御系统的雷达在导弹几乎进入垂直攻击线路以前捕获了它,并在导弹准备射出重金属流的瞬间将导弹击毁。
    我们真的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静静地靠在座椅上,大家半天没有言语。空调风扇转动发出的细小嗡嗡声,温热的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汗味。
    此时坐在炮塔里的每个人都刻意保持着沉默,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品尝着生命的滋味。
    这是生命的气息,我已经冰凉的身体被周围温暖的空气包容着。随着阵阵呼吸,我的肺部逐渐变得舒畅温暖起来。
    随着呼吸的平缓刚才还散乱纷杂的脉搏也逐渐平息下来了,我甚至听见旁边两个人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炮塔里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气氛,暗淡的炮塔里面绿色的荧光屏把老陈的脸映得分外可爱。
    “终于躲过一劫!”政委靠在座椅上松口气后第一个说话了。
    老陈也转过脸冲我一笑:“怎么样!我的技术还行吧!这一带的地形我已经记熟了。”
    政委满意地拍着老陈的肩膀:“好!当兵的料!”
    我的兄弟!
    我笑了,脸上流淌着喜悦。老陈略带当地方言的普通话在我耳朵里变成了美妙的音乐。
    我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一切,审视着这个狭小但却充满生机的世界。这一刹那,我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自己对这个空间里的一切所倾注的眷恋。错觉中,我似乎看见了老雷的笑脸。
    不,不是错觉,是老雷,是我在老雷身上体验到的患难之情,是同一血脉的人才能体会到的亲情。
    我永生难忘的亲情。
    我的好兄弟!
    无法抑制冲动的我猛然间从后面搂住了老陈的脖子。
    可我的手还在发软,只能可笑地垂在老陈的胸前。
    “别这样,哥们!这是我能为大家做的。”老陈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
    “继续战斗吧。大家还能坚持吗?”政委沉声问道。
    继续吧,如果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的长矛依旧锋利,我们的战马依然可以驰骋,战场上的鼓点也在毫无疲倦地敲打着,召唤着戍卫者们。
    当我的眼睛贴在潜望镜上的时候心里升腾的斗志一再灼烤着我的喉咙,满身大汗的老陈将防弹衣脱下扔在一旁,而政委则依然是那么沉稳灵敏地操作着火炮。
    自豪而无畏的骑兵又驰骋在疆场之上了,更加有力坚强。
   
    “那边情况怎样?贾上尉有没有抵达位置?”政委一下坦克就坐在指挥桌前朝通信员问道。
    “五分钟前引导员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了。攻击机现在正在沿着红色走廊前进,估计8分钟后将投掷滑翔炸弹。前指已经命令红色走廊的电子对抗系统全部打开,联合防空系统现在在驱逐最后一批敌人负责争夺战区制空权的战斗机。特种部队也有效干扰了敌人无人机指挥系统。现在只需注意避免敌人突然撒布的狼群系统侦察就可以了。”坐在一边的一名特种兵通信员起立报告道。
    “126战区前沿现在的形势你们知道吗?”政委眼睛紧紧追逐着这名特种兵战士的眼神。
    “敌人的炮火准备密度非常大,126战区两侧的诸战术要点一度遭到敌人炮火的严厉打击。估计敌人已经实施较长时间的周密侦察。我们的导引分队整整迟滞了二十分钟才得以运动上去。”特种兵回答道。
    “电磁干扰和烟雾掩护情况怎样?”政委严肃的脸庞舒缓了下来,旋即仍然不放心地继续追问道。
    “效果很好。敌人在498高地一侧的警戒部队被我其他掩护部队的牵引火力所迷惑,现在正在召唤远程炮火和迫击炮攻击堑壕目标。”特种兵飞快地将情况报告完毕。
    “哦!”政委在应了一声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政委,曲营长电话。”通信员把电话递到了政委面前。
    在通信员的提醒下政委有些错愕地抬起了头:“是曲营长。把电话给我。”
    “我是郭亚威。你们那里情况怎样?损失三辆坦克?这我已知道。步兵情况怎样?阵亡27,伤41。那你还剩多少?只有160了。阵地怎样?一线阵地无法坚守了。那就全面退居二三线,二线保留一些骨干要点。你们重新部署一下。好,有情况再说。”
    “李参谋,我们113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没有?”政委转身向一旁正在忙碌的李参谋问道。
    李参谋赶紧把部队的伤亡统计资料递到政委手里。
    迅速地看完统计政委拉上几个参谋在战区地图前开始重新布置火力和战术打法。
    我和老陈并排疲惫地斜靠在墙角上养神。整整一个小时十分钟的战斗,敌人没有停顿地连续发动了两次进攻。我们两个已经象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干纱。
    刚才我们这辆坦克没有停歇地和敌人对峙了足足一个小时。113战区的几个战术要点一再被敌人装甲部队突破,我们也就高速地在这几个阵地之间来回援驰拼杀。战斗中113战区的坦克小分队被敌人炮击炮发射的制导炮弹和直升机发射的导弹连续击毁了两辆坦克,坦克成员当场全部阵亡。唯一值得自豪的是我们坦克兵独自摧毁了敌人整整三个连队的坦克和将近20辆步兵战车却没有被敌人坦克击毁一辆。如果,如果仅仅是双方坦克的对决的话,那应该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战果和双方的装备水准的比较反差之巨大让我和老陈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在所有演习中都取得胜利的连队,是集团军最锋利的一把匕首,他们是突击的尖刀,也是铁流后卫。如果我们的防空、电磁压制、后勤支援部队编制完整的话,敌人要付出的代价将远远不止这些,我们也不会损失一大半人马。
    政委的解释让我和老陈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政委每次都能抢在敌人坦克前面开火,有一次居然连续击毁敌人两辆坦克而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射击反应速度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平时艰苦训练的真实反映,其实韩连长的射击技术比我还要好。政委是这样回答我们的惊叹。
    当刚才那场战斗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炮弹了。最后突入我军阵地的敌人坦克一发现我们就掉头逃跑,敌人已经知道有这么一辆可怕坦克的存在,也知道和它面对面地对决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们是凭借着气势才保住了前沿阵地。
    我也没有闲着,三架直升机的观瞄系统被我摧毁。最后敌人直升机干脆胡乱发射完导弹就掉头转移,没有激光制导的导弹也无法真正对我们构成威胁,不是被我们规避掉就是被自动防御系统拦截。
    刚才老陈爬到炮塔后面查看了一下自动防御系统,只剩一枚狙击榴弹了。
    “油料只够跑30公里左右了。我们还有机会把坦克开回去。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老陈一个人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保住了阵地的完整,不过,人员锐减后我们已经不可能在漫长的一线阵地上与敌人对峙。很快这里就要变成一线战斗区了。
    “几点了?”老陈低头问道。
    “12点。”我没有看表。
    “12点,还有六个小时才天黑。六个小时啊!”老陈疲惫地挺直了上身。
    战场在经历了一上午的血战陷入了长时间的平静,敌人已经有十分钟没有发射一颗炮弹了。已经习惯震耳欲聋的场面,突然的安静让我变得不安起来。这可怕的平静后面蕴藏着什么样的狂风骤雨?我心里开始暗暗勾勒起即将开始的死亡之旅。
    敌人也疲惫不堪了。整个上午敌人发动了7次大规模进攻,原来预备连续突击作战的装甲突击群偏偏在这片看似毫无威胁的阵地上丢盔卸甲死伤枕籍。敌人现在急需要做的事情是使用战场侦察系统再次对我们这片阵地的战斗力进行评估,寻找这支中国军队的破绽。
    盲目的自信与乐观已经让敌人指挥官损失了可观的战斗力量,在他们了解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再打出擅长的勾拳了。他们正在并还要领教这个东方神秘民族的韧劲。这支曾经被蒙哥马利誉为地球上战斗力最强的陆军正在重新复苏他们的战斗力,尽管就在不久以前他们的软弱无力还是军官们餐桌上一个饭后休闲笑话。必须在他们恢复力量以前摧毁所有可能存在威胁的抵抗,否则,否则被中国人围困在庞大的包围圈里的友军将不可避免地面临可怕的命运。
    坑道里战士们正在进行简单的午餐,我们只有压缩饼干和清水。
    这场战争将我们的后勤支援系统摧残得支离破碎,大量的物资都被敌人轰炸机和远程炮火摧毁在转运站和运输线上。我们有限的防空力量无法维持整个战区的制空权,大量反映迟钝的落后防空导弹发射系统和高炮部队在雷达被敌人炸毁后变成了壮胆的道具甚至是摆设。尽管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战斗,可我们依然缺食少弹。我们曾经集结了数量惊人的预备役部队,可是由于后勤力量的单薄,这些部队并没有在战争中发挥他们应有的战斗力,指挥系统被敌人摧毁后部队就无法有建制地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作战任务。
    这就是现代战争,只要在任何一个环节落后,这支军队都注定要被战争的规律所惩罚。我们已经不能按照半个世纪以前的战争规律来进行战斗了,尽管我们还有无畏的勇气。
    “战斗开始了!”通信员高声的报告声吸引了坑道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把目光集中在角落里的指挥部。两个作战参谋也紧张地抄着手站在交换机前。
    “炸弹已经全部投掷完毕,攻击机正在返航。”
    “注意保持联络。”政委抬起头朝通信员叮嘱了一句。
    坑道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干扰了通信员的工作。一时间阴暗的坑道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压缩饼干淡淡的香气混合着硝烟刺鼻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孔之中。
    十分钟过去了,电话里没有动静。通信员在呼叫。
    又过了漫长的五分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通信员仍然在不厌其烦地呼叫着。
    人们开始有些局促不安了。作战参谋开始围着通信员转悠,不时停下来查看通信员的细小举动。通信员也不时抬起手来擦拭脸上的汗滴。
    老陈的喉结非常响亮地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当我转过头看他时发现他手上的压缩饼干已经被捻成了粉末。我悄悄碰了一下老陈用眼色示意他别紧张。老陈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并尴尬地咧嘴笑了起来。
    “能呼叫上他们吗?”一个作战参谋终于打断沉默发问道。
    “联络中断。”通信员的嗓音有些嘶哑了。
    “该有结果了。不会是导引部队被敌人发现了吧?”另外一个参谋低声说道。
    等待,还是等待。
    一个战士终于忍受不了坑道里紧张的气氛站起身走到坑道出口处。
    我拿起手中的罐头盒准备喝口清水。
    “命中目标!全部命中目标!”通信员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宣布,过于激动的调门变得异常尖厉。
    一个哆嗦,罐头里的水泼湿了我的前胸。
    嗷!嗷!胜利了!
    坑道里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战士们又叫又跳地纷纷拥抱在一起,一些战士高兴地将罐头盒、包装纸、衣服、帽子等等在自己手边的物件往空中扔去。
    政委没有参加战士们的狂欢,只是微笑地坐在石头上。通信员飞快地向112战区的指挥部报告这个另人惊喜的消息。
    “为特种兵们干杯!”老陈激动地朝我举起了罐头盒。
    “干杯!”我兴奋地同样举起了罐头盒。
    欢庆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息了下来,战士们三两个聚在一起高兴地讨论研究着战果。
    “行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敌人下一步肯定要对我们阵地疯狂反扑。”政委站起来说道。
    “让他们来吧,政委。”
   
    出人意料的是敌人居然整整两个小时没有动窝,其间鬼子只试探性地发射了几百发炮弹。只是他们的无人侦察机持续不停地在我们阵地上空盘旋。由于缺乏宝贵的弹药,我们的防空火力也就没有搭理这些讨厌的苍蝇,任由鬼子侦察。
    下午两点三十分,鬼子的猛烈轰炸准时开始了。坑道里顿时忙碌了起来。特种兵们已经安全撤回了112战区,贾上尉又开始负责协调112战区的指挥工作。曲营长赶到了我们这个指挥所和政委商量将指挥部撤到后面的高地上去。政委坚持留在这里,把曲营长和参谋们赶到新的指挥所里去了,通信员也带着一堆通信设备也随同后撤。
    坑道里只留下几个步兵战士和我们这辆没有弹药的坦克。
    老陈请示政委坦克是不是后撤或者干脆炸毁。
    “别急!坦克还能参加战斗!”政委的回答让我们摸不着头脑。
    难道我们要驾驶坦克与敌人撞击?
    难捱的炮火覆盖终于转移了,敌人新一轮集结起来的装甲部队开始发起冲锋了。这次敌人集结的远程炮火和直升机突击火力惊人地强大,看来他们是决计占领并突破我们这片残破的阵地了。
    “上车!”政委挥手示意我们。
    当我爬进炮塔准备坐在熟悉的车长位置上的时候发现政委却已经坐在那里了。
    “政委,我坐那里?”我疑惑地问道。
    “哦,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了。留下和步兵们作战吧。”政委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那怎么行,我死活不同意政委的安排。
    战事紧张,政委也没多想就同意我坐在炮手的位置上了。
    “出发!我们去消灭敌人坦克和直升机!”政委豪气满怀地发出了战斗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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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24 | 只看该作者

第三节

对126战区进行战术性突击的尝试失败后敌人今天只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攻克我们这一千多中国人驻守的112和113战区上了。由于始终没能摧毁我们的电磁对抗车,敌人的精确远程打击支援能力始终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而他们的空中支援力量也无法对其地面进攻部队提供前沿火力支援,因此狂攻一上午的敌人到现在还两手空空。
   
    八千公尺的全频道阻塞干扰带,这是敌人无法逾越的鸿沟,无线电通信、雷达,在这八千公尺里全成了瞎子聋子,只有激光和红外观瞄装置还能使用。在八千公尺外敌人是在进行一场21世纪的战争,而在八千公尺以内,这里却是属于19世纪。除非他们能摧毁我们放置在防线后部掩体里的电磁发射器扇面。
   
    在中低空,凭借地面导引站和在更高位置的苏三零进行协调的截击机部队正在利用红外制导的短程格斗导弹折磨着敌人的F16、F15机群。双方的电子战部队都对战区实施了大规模电磁压制。敌人始终在试图搜寻中国人的电磁发射平台,只是可惜深藏在坑道中的发射平台全都有良好的掩体掩护,敌人仅仅用电磁定位系统是无法准确搜寻出我们发射器的位置,而战区上空始终糟糕的天气和弥漫的硝烟使得敌人使用光学侦察系统的高速高空侦察机效率始终无法提高。
   
    电磁干扰严重,信息交换系统无法保持顺畅的工作状态,政委费力地判断着传过来的数据资料。贾上尉已经将我们信息交换系统的微波工作频率纳入管理,但他们无法阻止敌人电磁干扰车的频率干扰。
   
    当我们跃上一处高地的时候,远处前方的战局从潜望镜里涌现入我的眼帘。
   
    我们的干扰火箭弹正在敌人进攻路线上逐个爆炸,贴地爆炸的烟球迅速膨胀并将宽阔的战场遮蔽起来。隐约可现的敌人装甲战车正在行进中发射导弹和炮弹,由于战场干扰实在严重,他们的炮火命中率有多少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我们很清楚,由于现在战场电磁干扰已经超出安全限度,他们现在的火控计算机只不过是手中的昂贵摆设,至少现在是,更何况他们正在朝干扰源挺进。
   
    两千公尺以上的距离只有激光制导导弹才能发挥作用,敌人的步兵战车正在勤快地工作着,拖曳着长长的尾焰,陶式导弹接二连三地从发射筒中扑了过来。
   
    轻巧的一个摆身,骑兵灵活地奔驰下山谷。
   
    “政委,我们已经没有炮弹了!”
    我小心地提醒政委,希望他现在没有陷入冲动之中。
    也许他是打算和别的坦克汇合分点弹药?
   
    “我知道。注意听我命令,看见前面的石柱子了?贴着边上去。”
    政委边从车长周视仪里观察阵地边对姜野说道。
   
    我们的烟雾发生器已经全部使用完毕了,在正面无屏蔽地区我们的坦克自卫系统就只剩下激光眩目系统可以发挥作用了。姜野小心地将坦克开到石柱子旁,一边还始终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准备一有情况就高速退车。
    坦克现在处于车长超越射击状态,政委正在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什么。
   
    “政委是不是疯了?”
    我难堪地胡乱猜测着,眼睛仍然注视了潜望镜里的景象。
   
    “注意!准备倒车!”
    政委大声地对姜野嚷嚷,手里却没闲着。
   
    “命中!撤!”
    政委大喊起来。
   
    打中什么?拿什么东西打中?
    我茫然地在潜望镜里查看着。
    不错,确实有几辆敌人步兵战车被击中,可这是政委干的?
   
    “上477,敌人已经攻进来了。”
    政委下令道。
   
    我忍不住发问了:“政委,你打中什么了?”
    “制导其他坦克发射的炮射导弹,灭辆战车。妈的,干扰严重,差点脱靶!”
    政委利索地回答着我,眼睛却没有离开车长周视仪。
   
    “好家伙!”
    姜野嚷了一句,抖擞着驱赶战马。
   
    一段段的阵地被烟雾弥漫着,如同夜晚般让人看不清四周的情形。姜野几乎是凭借着记忆在阵地上摸索前进。
    477高地已经被敌人坦克突破了,可对手的位置我们却无法判断。在战场能见度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仅凭借激光测距仪是无法及时找到对手的,双方只能靠运气了。
   
    “可惜没有激光雷达!”
    政委自言自语道。
   
    近旁的一道火光吓了我一跳,紧接着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是我们步兵发射的反坦克火箭弹。
   
    “附近有敌人!”
    姜野在高喊。
   
    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是如同墨汁般漆黑的烟雾,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紧握着潜望镜握把。
   
    骑兵踏入了夜色,无边的夜色。周围的戍卫者还在与征服者艰难地对峙着,铁与火的较量在战线的每个角落中迸发。
   
    姜野驾驶着坦克终于驶出了一片烟雾,履带辗转着碾过一条坍塌的堑壕。远处几百公尺的前方,一个高贵的骑士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双方在刹那间都错愕地打量着对手。真的太近了,我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M1A3隐藏在迷彩披挂装甲下的潜望镜片。
   
    骑士惊慌地掉转长矛,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
    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将发动机功率驱赶到最大,尽量使得自己与对手的相对速度超过三十公里以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对手的命中率尽可能地下降。
   
    火控系统不能正常工作,M1A3的反应速度显然无法保持在数秒之内捕获并准确发射炮弹。尽量将自己的炮塔正面冲着对手,M1A3终于抢先发射了一枚次口径脱壳穿甲弹。
   
    巨大的冲击波将骑士周围的硝烟迅速搅动起来,震颤的大地表面搓起一片灰尘,骑士终于爆发了,愤然掷出了一枚箭簇。
    有着电一般属性的箭簇瞬间扑到了戍卫者面前,炙热的弹道准确地穿过头顶将脆弱的榴弹发射器干脆利落地击飞。
    在几百公尺远的距离上准确地击中榴弹发射器,完全可以与用弓箭射中孩子头顶苹果的威廉媲美。
    完美的表演!
   
    可惜,骑士却无比地愤怒与懊恼,炮塔里的装填手疯狂地将另外一枚次口径脱壳穿甲弹塞进炮膛之中。
    本来他想射中的是苹果下面的孩子!
    该死的射手!
    该死的异教徒,他们的身材怎么如此低矮?他们为什么不公平地将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禁忌取消?
    该死的战争!
    迟了!
   
    当骑士满怀愤怒准备发出另一支箭簇的时候戍卫者夺走了他们明亮的眼睛。
    激光束可怕的能量融化了激光接收器光学镜片上的保护膜,脆弱的镜片出现了龟裂。更加另人痛苦的是射手的眼睛在刹那间回到了夜晚,回到了最黑暗的时光。
   
    激光眩目发射器准确地击中了潜望镜和激光接收器,戍卫者没有留给对手任何机会。
   
    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折磨,骑士毅然掉转坐骑,决计离开这片该受到诅咒的土地。
    可是其他的戍卫者不忍心让眼前漂亮的骑士们就这样离开,两手空空的,在黑暗中。
   
    一枚近在咫尺的反坦克火箭弹及时地与骑士的后背接吻了。
   
    姜野继续高速地在阵地表面机动,天空中单兵防空导弹配合着37毫米高射炮弹在追逐着直升机,甚至还有40火箭弹。
    整个战场如同上演着一幕杂乱的歌剧,演员们胡乱地在台前幕后来回奔跑,不知道谁是主角,也不知道剧目该上演那一段了。歌剧的导演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糟糕演出,尽管这场战争是他导演的,尽管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他安排的。
   
    终于有一方的演员决定暂时退出舞台,正义决定暂时让邪恶取得胜利,骑士们纷纷开始朝餐桌上的巧克力奶茶奔去,尽可能早点忘却这该死的剧目和台词!
   
    在戍卫者热烈的欢送焰火中骑士们又留下了几匹倒卧在泥土中难看的战马。
   
    地面热烈的演奏再一次停顿了下来。
   
    “政委,我们没油了。只够跑大概几公里的样子。”
    在坑道里姜野痛苦地提醒政委。
   
    坐在炮塔顶上,政委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去别的阵地找找,看看其他装甲兵有没有备用油料。”
    我转身朝姜野建议道。
   
    “估计够戗,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到魏营长那里问过了,所有的战车都缺油。我们营昨天晚上已经连续战斗了一夜,本来出发的时候就没有补给满。我们设在101战区的后勤基地昨天就被敌人摧毁了。”
    姜野无奈地冲我摇摇头。
   
    “准备弃车。姜野,你去弄些炸药。”
    政委说完跳下战车走到坑道口朝外面了望。
   
    给激光眩目系统补给的备用发动机已经被姜野关闭了,坐在驾驶室里,姜野半天没有动身,只是不停地用手摩挲着方向盘。
   
    “姜野?”
    在炮塔里陪了一会我决定出去了,看姜野半天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多好的坦克,干吗炸掉?你说呢?”
    姜野的询问让我无法回答。
   
    “可我们没油了,也没有弹药。”
    在炮塔出口顿了半天后我终于说道。
   
    “我知道。可,这是咱们装甲兵最好的武器。”
    姜野摘掉坦克帽,头顶还在热腾腾地冒着气。
   
    我无法看清他瘦长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姜野微微地叹了口气。
   
    “现在还有多少可以战斗的人?”
    政委放下手里的火箭筒朝曲成问道。
   
    正在与其他阵地通话的曲成说完几句后转身回答道:“还有三百多人。”
    “伤员呢?”政委坐了下来。
    “有四十多个。”
    曲成边捏着手指边说道,他的脸部被敌人炮弹弹片划伤了,脸颊上有个长长的口子,胡乱用块纱布贴着。
   
    “我们已经无法保持反坦克火力阻击密度了,政委同志。防空导弹也没了,就只剩四门高炮还有些弹药。”
    曲成边看着外面的天色边提醒政委。
   
    “现在几点了?”政委扭头问我。
    “八点二十,政委同志。”我接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下表。
   
    我和政委弃车作战已经过去整整一天多时间,昨晚我被轮换的步兵接替,在坑道里草草休息了四个小时。半夜的时候又有一个步兵连队增援上来了,战线被我们再次坚持了一个昼夜。只是因为敌人对我们的补给线一直保持了猛烈的炮火压制,我们的弹药从今天上午就开始严重匮乏。
   
    白天我和政委参加了反坦克作战,政委一直扛着一部反坦克火箭筒,而我则提着冲锋枪背着火箭弹紧跟在他身边。
    天已经黑了,我们这些防守部队也逐渐退缩到最后一条防线。112战区一些战术要点已经被敌人占领,我们现在的活动区域越来越小。韩连长在下午四点的时候阵亡了,装甲营也几乎损失殆尽。魏营长手上只剩下七八辆装甲输送车可以用,但这些车辆根本不可能用来与敌人的重型坦克较量。刚才的一次战斗险些让敌人摧毁了我们的电磁压制发射器,幸亏技术人员在阻击手的支援下紧急修复了发射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曲团长,准备先把伤员撤下去。联络贾上尉,在撤退伤员的时候准备烟雾掩护。”
    政委站起身对旁边的曲成说道。
   
    “现在撤退?政委同志,能不能再推迟两个小时?没准过一会我们的远程炮兵能给我们一些支援,要是这样,我们可以坚持到天亮。”
    曲成显然很不甘心这么早就做好撤退的打算。
   
    我们从昨天就开始无法舒服地制导152榴,因为表面阵地早就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伪装,工程兵也早就消耗完自己手上的伪装物资了。而且每个可能出现我们士兵的坑道出口和掩体都被敌人自行火炮打上了标志,现身制导只能白白增加伤亡。
   
    “团长同志,我们现在的防线太薄了。以这点人手我们只够在这边几个高地再坚持一两个小时,也许还坚持不了。现在敌人的进攻目标已经很明确了,112战区的电磁发射机已经被敌人摧毁了,我们这边的发射器位置也很容易被敌人准确判断。没有电磁掩护敌人一个冲锋我们就得全完蛋。”
    政委对曲成的犹豫有些不满,虽然这个指挥员是如此渴望再继续坚守下去。
   
    “可万一咱们的装甲反击部队准备在这一带地区实施反突击我们不就正好可以策应吗?”
    曲成还是不死心。
   
    “咱们这一带的地形虽然适合装甲部队大规模展开反击,但昨晚装甲突击群的转移位置离我们这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126战区后侧的机动部队可能还是打算在今晚对敌人北部侧翼实施打击,因为从那个方向他们能够得到急需的补给,同时能获得北方方面军先头部队的协同配合和红色走廊上的空军支援,发起反击作战行动才能进退自如。
    现在我们后侧的阵地驻守部队应该已经完成了防御部署。从前指今天对我们的要求来判断,他们还是希望我们以静态防御为主,尽可能地迟滞敌人,将鬼子突击箭头给拖住消耗掉。
    126战区正面的地形复杂难以监控,敌人今天又没有如愿拿下,如果再沿着113战区前进将陷入宽大正面的地雷阵,影响其部队横向机动,如此将势必把他们的侧翼进一步暴露出来,象昨晚一样极大地影响其连续突击的效果。在缺乏战场电磁控制权的前提下敌人无法正确侦察判断我军的反击意图,一旦被我军穿插到他们纵深地带就无法有效协调自己部队作战了,这是敌人指挥部所不愿看到的。
    现在我们的防线过于单薄,能否在今晚守住阵地几乎要看运气了。
    所以我们如果要想守住这里,首先必须解决后顾之忧,趁着现在还能与敌人进行电磁对抗这几百个伤员必须先及时转移,否则背着包袱我们无法灵活作战,进退不得。”
    政委搭着曲成的肩膀说道。
   
    “好!那就先把伤员撤下去。就让魏红翼指挥撤退,他手头上就剩些没弹药的运兵车,没法作战了。李参谋,通知魏红翼到这里来报道。”
    曲成朝下属下令道。
   
    快成光杆司令的魏红翼连声抗议,但在政委和曲成的严厉要求下只能按照上级安排组织撤退了。
    一百多个伤员在敌人的炮火盲目拦阻射击下艰难地逐批撤退,后方阵地的防守部队安排了接引人员帮助他们通过雷区。
    姜野不知从那提壶柴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你从那里搞到的?”我诧异地问道。
   
    “一辆准备放弃的战损坦克,用吸管接的。够咱们坦克跑回去了。”
    姜野兴奋地说道,瘦长的脸上满是灰尘汗水,一边手臂上还挂了花。
   
    坦克下午被姜野勉强开到后山,现在停放在一个山洼路口上,转移的时候坦克还差点被鬼子直升机给干掉。
   
    “你小子!”旁边的政委笑着骂了一句。
    “政委,贾上尉来电话。”
    后面指挥所里的一个通信员对我们喊道。
   
    “小贾,有没有前直新的指示?哦,酌情坚守,后撤通道已经安排人员接应了吗?好的。远程炮火什么时候可以支援我们?再过一个小时。太好了!你那里没有足够的电磁掩护,注意不要硬挺,看情况不对就向我们这边靠。对,对。”
    政委边与贾上尉通话边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香烟点着,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112战区没有电磁屏蔽掩护,迫使我们这边的一台发射器掉转方向照射112战区,但因为有山地死角,所以对他们的支援也是非常有限的。
   
    今天敌人对我们阵地的突击很不成功,习惯于疏散队型进攻的敌人突击部队经常因为队型松散遭到我们阻击手从侧翼发射的反坦克火器严厉打击而早早陷入苦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们的地面进攻部队还没有学会在失去电磁控制权的情况如何作战的技巧。在地面交战区域双方都没有电磁控制权,可对敌人来说,现在干脆连敌我识别系统都瘫痪了,原本强大的空地协同和精确打击就更加无从谈起。
   
    可是,敌人必须把他们被围困的几十万部队拯救出来。几十万个大兵瑞恩。
   
    这将是美国历史上一次最大规模的军事救援行动,精通于信息战的部队破天荒地陷入了信息战的泥泽之中。
    在狭长的交战区域里中国人的行踪是如此的神秘,层层叠叠的山地丘陵阻击阵地里隐藏着无穷尽的戍卫者。尽管中国人的防线纵深只有区区百十公里,装备有大批直升机群的机械化骑兵部队理论上只要用几个小时就能与被围部队汇合,可是他们用了近两周的时间才前进了不足四十公里,这是对这支地球上最强大的军队莫大的嘲讽。
   
    “团长!敌人上来了。”
    “准备战斗!”
   
    跃出坑道爬行在一段堑壕里,我紧张地跟随在政委身后。头上戴着撤退伤员留下来的夜视仪,政委绿色的背影在我前方忽隐忽现,身后背着的火箭弹愈发地感到沉重起来。
   
    天空又开始下雨了,黑色的雨点,漫山遍野地倾洒而下。胶鞋踏在粘稠黝黑的泥水里发出难听的扑哧声。
    敌人的坦克已经攀缘到离我们不足五百公尺的距离上,政委架起火箭筒准备射击了。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从八点半开始我们已经打退了敌人两次进攻。
    因为伤亡实在太大,112战区的阵地已经丢失殆尽了,贾上尉只带着不到一个班的战士撤了过来。由于地面压制炮火过于猛烈,贾上尉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炮火制导,被压制在坑道掩体附近的战士们只能与敌人装甲部队和下车作战的鬼子步兵近战缠斗。
   
    我们阵地上的电磁发射器只剩下一个发射台,其余的两个发射扇面在战斗中已经被鬼子坦克摧毁。尽管我们得到了后方阵地部队的电磁支援,但逐步恢复战场微波通信和侦察能力的敌人战斗力正在迅速增强。
    到现在为止我们只剩下三个呈品字型分布的高地还在手中,防线只有不到一千公尺的纵深,指挥部还一度与敌人发生了短兵相接的战斗。
   
    继续战斗。
    这是指挥部的一致意见,坚持到最后一刻,把敌人的突击主力拖在113战区,支援我们的装甲突击部队实施夜间战术反突击。
   
    由于丘陵地带地形起伏,我们使用一台发射器无法覆盖整个战场正面,敌人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用无人机召唤炮火支援了,在我们电磁压制的盲区。
   
    天空中敌人贴地飞行的直升机群从不同方向对地面进攻部队实施掩护,低沉而又有节奏的旋翼搅动声隐藏在隆隆的炮火声中。我们的高射炮已经弹药告罄,无法阻止敌人的空中支援,高射机枪面对有装甲保护的直升机效率又太低,只适合消灭那些速度慢又没有装甲保护的无人机。
   
    在我们身后打平射的高机还在对敌人伴随坦克前进的步兵实施拦阻射击,曳光弹弹道从我俩的头顶掠过。是九发的长点射,希望他们能有效干扰鬼子步兵。
   
    暗夜的阵地上能见度实在太差,我几乎无法看清敌人坦克。政委还在耐心地等待鬼子坦克将炮塔侧面暴露出来,丝毫没有理会不断在周围爆炸的炮弹。
    冷冷地蹲在堑壕里,头上扣着夜视仪,政委眯着眼在瞄准。
   
    黑暗中一架鬼子直升机从我们头顶猛然掠过,打着弯从阵地上空绕行。机身上的30毫米机关炮没有停歇地倾泄着弹雨,高机发射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得手的直升机欢快的低声吟唱着死亡之曲在空中继续盘旋,魅影再次消失在滚滚云海里。紧接着又是一架。
    蹲在堑壕里的政委倏然开火了,120毫米火箭弹嘶嘶鸣叫着扎入黑暗。
   
    “走!”
    政委大喝一声开始弯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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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26 | 只看该作者

第四节

政委大喝一声开始弯腰狂奔。
    在我们身后膨胀起一团巨大的火球,一辆M1A3在火焰之中痛苦地挣扎着。
    费力地推开一块坍塌的钢筋混凝土块,我和政委从另外一个坑道出口探头朝外看去。
    敌人已经对我们阵地实施包夹进攻,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好象近在咫尺。可这一面的防守火力点却没有任何动静,大概都被鬼子直升机给摧毁了。
    政委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只剩一枚火箭弹,我们已经快弹尽粮绝。战斗开始前所有人员都集中检查了武器弹药,由于很多弹药贮藏点在鬼子炮火攻击下坍塌,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弹药可供支配。几个仅剩的反坦克雷被突击队员瓜分殆尽,我和政委只分配到两枚火箭弹。
    “政委,那边土堆里好象有颗反坦克雷。”
    透过夜视仪我一眼看见不远的堑壕顶端好象有颗没有使用的地雷,是感应型的。
    “小心点!”
    政委在我身后低声地喊道。
   
    顺着堑壕小心地在泥水爬行了三十多米,我逐渐接近了那枚地雷。
    是的。没错,是颗感应雷,因为雨水的冲刷,它浅灰的身体醒目地裸露在阵地上。
    我欣喜地将它搂在怀里,这是一颗浑圆可爱的地雷。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我小心地转身准备爬回政委身边。
   
    直升机旋翼的低沉搅动声,当我抬头朝后面阵地上空看去的时候,一架从阵地后侧盘旋而至的直升机浅绿色身影出现在夜视仪中。
    “政委危险!”
    我不顾危险地奋然高喊起来。
    我们刚才匍匐的位置后方没有任何隐蔽,只有身体前面的半堵水泥墙,而政委此时却直着身体在瞄准前方出现的坦克。
    聚精会神正在瞄准的政委没有听见我的喊声,巨大的爆炸声和直升机旋翼声淹没了我嘶哑的叫喊。
    直升机的前部机身突然倾泻出一束弹雨,贴地丈高的火墙笔直地穿过政委的身体,政委的身体瞬间被横飞的弹片撕裂。火箭筒顶端的火箭弹猛然爆炸,巨大的火球让我无法直视。
    绝望地仆倒在地上,我等待着同样的火墙在我的身体上迸发。
    直升机几乎贴着山梁消失在夜色之中,巨大的旋翼将我的头发猛然拨弄着,被气流激起的雨幕混合着泥浆劈啪地砸在我的身上。
    怀里抱着地雷,我的身体深深地嵌在泥水之中。
    死亡的翅膀如此接近地与我擦肩而过,它身上散发的腐质般的气息是那么的让我熟悉。
    死亡,每次这种气息弥漫在周围的时候总有我的战友被刺眼的火焰肢解。紧闭着双眼,我想忘却刚才噩梦般的一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恐惧,我扎在泥水之中的手足无力将我再次托起,它们在无力地抗拒着我的意志。
   
    泥水浸泡着我身上的创口让我感到阵阵刺骨的寒冷。我的全身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上下颚发出钙化物互相敲击的脆响。
    远处的坦克发动机声越来越近,我还是无力地躺伏在泥水之中。
    天还在下着雨,可我的嗓子里却在燃烧着一团烈火。
    这是从肺腑之间腾然而起的烈火,是那呼啸而过的旋翼点燃的烈火,它渐渐地烤灼着我的四肢并让它们变成了几根坚硬的物体。
    我慢慢仰起头来。坦克咆哮着朝我右侧高地前进,带着灰暗的兽性,发亮的车体后部排气道拖曳着泛白的野兽长尾,在深绿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刺目。
    条件反射般直起上身,我迅捷地抱着地雷跳入堑壕,动作灵活得让我惊讶。
    飞快地潜行,放置地雷,打开保险,侧身奔跑爬行。
    一切都在我的意志控制之外,我的耳鼓中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靠在堑壕泥水墙壁上我扭头等待着葬礼的开始。
    那是政委的葬礼,我只能为他做这些。
    我无法为他饮泣,因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也无法为他哭嚎,因为我已经没有声音了;我甚至无法为他致敬,因为,我已经找不到他的身体了,在黑暗中。
    但是。
    一枚金属焰火在夜色中迸发,伴随着巨大的火球与野兽的悲鸣。大地再次震颤着,被爆炸巨大的威力所震颤。
    在迸飞的火焰中政委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帘中。
    戍卫者不死的灵魂在阵地上升腾起来。
    政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葬礼。
    祭奠你,也是祭奠所有不屈者灵魂的葬礼。
    入侵者沉重的金属躯体在爆炸声中开始解体,肥硕的炮塔被猛然敲击着燃烧着从车身上被莫名的力量推开撕裂。炮塔上道道黝黑的灰烟在青色的火苗中四散开来,在黑色的雨幕中扭曲升腾。
   
    耗尽所有力气的我静静地坐在酱黑的泥水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下一头野兽的到来。没有反坦克武器了,我紧握住挎在身上的冲锋枪。身上满是粘稠厚重的泥浆,我的手指几乎无法抓牢护圈里的扳机。
    远处的山腰上间或爆发出酱红的火球,迅速朝天空升腾缩小,随即隆隆的爆炸声震颤着撞入我的耳中。无穷尽的雨点还在穿过黑色的硝烟云层坠落,被染成黑色的雨滴敲击在我的头盔衬布上,从帽檐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水柱缓缓地垂流在冲锋枪枪托上。各种绿色调制的夜色场景中充斥着斑驳的起伏与突兀,沉重的杜冷瓶在我耳边发出轻微的嘶鸣声。
    发动机的嗡嗡声越来越近了,我的耳朵似乎在警觉地立起。极力睁大眼睛,可我无法看清那头即将出现的野兽模样。
    近了,一束猛然迸裂的火球昭示着野兽的到来。从140毫米口径的炮管里喷涌而出又迅捷膨胀扩张的发射药火球将周围黑色的雨幕猛然推开,一大块发亮的斑点在我绿色的视野里逐渐开始消退。
    冲锋枪抵在腰间我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胸口的光荣弹,还在,只是现在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泥球。
    步枪子弹是无法对眼前的巨兽构成任何威胁,我注意的是它身后的步兵们,那些配备着地面勇士武器系统外型充满后现代色彩的未来战士们。
    巨兽缓缓地越过一条残破的水泥护墙驶了过来,沉重的钢销履带碾压在一支被遗弃的步枪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弯曲声。拖着浅色尾巴的巨兽从我的身旁不远处轻蔑地向上攀缘,丝毫没有在意它身边不远处倒卧在泥水中的中国人。
    可它身后的未来战士们却没有忽略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2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猝然开火了。弹着点却是在我右侧不远的坑道出口处。
    难道有其他的战士在伏击敌人坦克?
    我小心地掉转头部朝右面看去,除了爆炸产生的火光其他什么也没有。
    两个鬼子步兵上来了,是装备精良的步兵,在包裹良好的德式造型头盔下面有光纤引线的瞄准具威风凛凛地挂在脸上,他们手里都拎着一部双口径能够发射20毫米反装甲弹药的单兵武器。
    我的前方是堑壕,顶端满是淤泥,恰好在敌人步兵的视线以下。
    附近大概有我们的士兵活动,这两个小鬼子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我们的微波干扰系统大概还没有被摧毁,否则一路搜索上来的鬼子兵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忽略掉还趴在堑壕里的我。
    保险早已松开了,我慢慢地端起了冲锋枪。
    前方已经弯腰前行至我侧面的两个鬼子兵忽然错愕地猛然开始扫射,从他们附近不远的夜空中也突兀般出现了一架增援直升机。
    晦涩暗淡的夜色在这时已经被一团火球点亮了,绿色视野的后半部分开始泛白,是我熟悉的金属流射在奔涌。
    掩护自己人!
    仓促间我猛然扣动了扳机。
    我手中的冲锋枪口忠实地闪开簇簇火焰,弹匣里居然全是曳光弹。随着冲锋枪猛烈的抖动,欣长艳丽的弹道寻找到自己的终点,在两个紧挨着的鬼子兵身上猛然间扎开。小口径钢芯弹头无情地撕裂凯夫拉装甲并在陌生的身体里急速滚动切割,被巨大动能撞倒的躯体无力地栽倒在泥水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驾驶员一定清晰地看见了地面上发生的这一幕情景。压低机头,左转舵,手指紧紧扣在发射手柄按键上,驾驶员决定给这个从堑壕中站起来浑身黝黑的中国人最后的审判。
    旋翼附近的黑色雨滴被急促旋动的气流推拉着,形成一张巨大的黑色翅膀,散发着死亡腐质气息的空气在我鼻腔里急速地激荡着。
    急速地沿着堑壕奔跑,脚下的积水被我奋力踏起水花,我开始试图躲避时刻会迸发而下的火墙。
    湿滑的胶鞋急速地蹬踏在赭红色的泥浆里,每一次从粘稠的泥浆里拔出鞋子都耗费了我巨大的能量,小腿上的腓肠肌阵阵地在抽搐。
    糟糕!
    慌不择路的我一脚踏入堑壕中的一个深坑。
    左脚重重地挫了一下,我失去重心闷声栽进泥浆里。
    我慌乱地从泥水里仰起脖子,我开始大声地咳嗽,我的肺部进了水。
    拖着满是泥浆的步枪,我转身背靠大地奋力朝后倒退。
    已经太迟了!
    死神的翅膀已经完全笼罩住大地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驾驶员如同捉弄笼中鼠般悄然跟随在我的身后,不紧不慢地掉转炮口,准备随时给我致命一击。
    大概他想看清我的面目,我费力地摘下了夜视仪。
    凶猛的秃鹫扑闪着翅膀在天空中逐渐逼近,它的身后是一个巨大黑色的雨环。
    那是审判者的标志。
    双肘一软,我无力地躺在泥水里任凭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左脚的鞋没了,我狼狈地用右脚撑住墙壁。
    审判终于开始了。
    审判者自负坚强地凝视着眼前的被审判者。
    每个夜晚都要上演多少次这样的审判?
    从不远的地面上迅捷地升起一支梭镖,一支拖曳着长长尾焰的梭镖。
    是反直升机雷!戍卫者的审判在前面!
    狙击弹头径直插进了秃鹫的腹部,瞬发引信准时将弹体内的烈性炸药激活了,数以兆焦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里开始膨胀迸发。
    直升机在痛苦的悲鸣声中开始解体,机身挂架上被引爆的弹药加速了审判的进程。
    刺眼的火球迫使我暂时闭上了眼睛,耳中传来了直升机坠地发出的巨大摩擦声爆炸声,近在咫尺。仍然在高速旋转的直升机翼片把地面上的泥浆刮起抛洒,夹裹着翼片搅动空气发出的呼啸声兜头盖脸地喷了我一身。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柄弯曲断裂的旋翼插在堑壕墙壁上,翼片离我堪堪只有不到两公尺的距离,险些将我切成两半。
   
    “政委牺牲了?妈的!”
    听完我的话曲成的脸黑了下来。
    曲成的气色看来也不是很好,他脸上贴着的纱布已经被雨水泥浆浸泡变成酱黑色,嘴唇却有些发白。
    “团长,微波发射机已经无法修复了。”
    旁边跑进来的一个工程人员紧张地汇报了这个糟糕的消息。
    今晚最后一个能坚守的可能都破灭了,没有微波压制,任何形式的抵抗都是毫无价值的。
    我是被一个战士搀回指挥所的,曲成刚才清点了一下人员,只剩下不到两个班的战士还能继续战斗,虽然其中一大半是贾上尉的特种兵们,另外坑道里还有十多个失去战斗能力的伤员。
    继续战斗?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反坦克弹药了,连小口径弹药都开始匮乏。
    坑道里的战士们默默地看着曲成和贾上尉。
    “上尉!指挥部来命令了。鉴于113战区的防御体系已经无法在短期内得到恢复,继续坚守只能增加无谓伤亡,命令该战区剩余部队有组织后撤到三团驻守的114战区进行整顿。”
    一个特种兵通信员大声宣布前直命令。
    我旁边的一个高射机枪手正在更换枪管,可枪机上的弹链只有短短的一截。
    “曲团长,你还是组织大家撤退吧。我负责掩护断后,早点撤到后面阵地整顿。”
    贾上尉小心地提醒着曲成。
    曲成仍然黑着脸没有说话,我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让曲成撤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后面的阵地此时应该对我们这边实施电磁支援了,可这里是起伏的丘陵地带,我们的正面仍会有大量的盲区无法覆盖到。
    “我来掩护你们撤退。”曲成终于说话了。
    “不行,还是我来。”贾上尉执意要留下断后。
    “你们特种兵能够完成其他更有价值的任务,没有必要在这个阵地上送死。”
    曲成摇摇头。
    “团长,魏营长带三辆运兵车上来了!”
    一个浑身泥浆的战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魏红翼这小子又上来干什么?他妈的闲我这里还不够乱?”
    曲成骂骂咧咧地走到坑道口。
    魏红翼是来帮助我们撤退的,他把几十个伤员托付给后面前来接应的部队,自己又指挥三辆空车往回跑。刚才的战斗中敌人一直在封锁道路,魏红翼一路躲躲藏藏地摸了回来。
    搭乘运兵车撤退!
    指挥部一致决定撤离了,可是由谁来掩护却无法确定。
    曲成坚决不离开指挥所,贾上尉也寸步不让,魏红翼在一旁直挠头。
    最后贾上尉使出了杀手锏。
    “曲团长。你能确保自己掩护大家撤离后自己能安然离开吗?”
    曲成愣了一下。既然打算掩护撤退,那负责掩护人员几乎就要准备随时牺牲。安全撤离?这谁能拍胸脯?
    “还有,你怎么掩护大家撤离?堆一堆炸药等鬼子上来?现在鬼子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他们会用无人机先探测一通,把可能有活人的坑道掩体统统制导炸遍。”贾上尉诚恳地劝慰曲成。
    “那你能比我多做什么?”曲成瞪着眼说道。
    “我制导152榴掩护你们!”贾上尉的话顿时吸引了旁边所有人的目光。
    “你,你说什么?制导152榴?怎么制导?光着膀子爬上山顶?”错愕地瞥了贾上尉一眼,曲成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是爬上山顶,是飞上山顶。”贾上尉指着身后角落里的单兵飞行器说道。
    “那你怎么呼叫?总不能背着电台升空吧?再说在空中漂浮不定,你怎么用激光照射仪精确定位?”曲成对贾上尉的大胆构想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周围的战士们也被贾上尉的疯狂弄傻了。
    “地面有我们的通信员与炮兵部队联络,我们电台还能在强干扰状态下进行呼叫。我带一部电话对讲机升空,拖曳电话线。单兵飞行器控制器上有自动旋停功能,我能保证短时间内旋停。”贾上尉回答了曲成所有的疑问。
    “现在,团长同志。我建议你立刻组织大家转移。否则等敌人攻上高地在对全区域实施微波干扰控制,我们谁也别想走了。现在你们就撤退,我制导炮弹掩护完你们后可以借助单兵飞行器脱离战斗。”贾上尉见曲成半天没有动弹有些着急了。
    “上尉同志,我和你一起留下。”曲成无法忍受放弃阵地折磨。
    “团长同志,我想让你把身后这三十万鬼子留下!”贾上尉这最后一句话让曲成哑口无言了。
   
    在贾上尉升空后不久我们开始撤离了,近三十名战士,这是112、113战区一千九百多官兵里一百多生还者中最后一批撤离的人。203师现在的一线地面作战部队已经损失过半了,后面约二十公里纵深的防区将面临敌人更猛烈的冲击。只是不知道我们师后侧西面方向上坚守近三十公里纵深阵地的201师能否抵御得住被围敌人的疯狂突击。
    在我们身后的坑道里还掩埋了数百具战友的遗体。而在前面的几条战线上有更多战友的身体被敌人炮火撕成了碎片,混合着泥土永远留在那里了,包括政委,永远也无法找回。
    我们也不必找回了,政委他们终于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在我们战线面前,却有更多的敌人可耻地倒下了。最后据一个生还的参谋保守统计,敌人被我们摧毁了近两百辆坦克和同等数量的步兵战车,还有五十多架直升机和攻击机,被战士们击毙的鬼子超过两千人以上。
    敌人损失了整整两个重装旅的战斗装备和一线作战人员,在我们面前!
    现在已经超过子夜时分了,敌人对我们阵地后侧机动公路的拦阻射击显得有气无力。听魏红翼讲经过缜密的侦察,我们的装甲机动突击群又在北面战场上发动了反突击作战。鬼子指挥部现在应该忙于应付配备着移动电磁压制系统,又得到远程炮兵和空军掩护的机械化突击集群的纵深打击。而被我们死死沾在这里一天多的鬼子主力突击集群现在进退不得,惟有拿下我们阵地敌人才不会两手空空。
    贾上尉两天都没有完成的宿愿没想到在临撤退的时候会突然实现,看来他要好好折磨一下鬼子了。598高地上空可以获得后方阵地的电磁压制支援,敌人无法用战场雷达观测,也不太容易用直升机上的红外观瞄系统远距离找到红外特征弱小的单兵飞行器。
    夜色,成了贾上尉他们最好的保护。
    装甲运兵车吃力地爬行在泥浆道路上,598高地逐渐开始远离我们的视线。无力地躺卧在运兵车里面,我侧着脑袋凝视着我们曾经誓死捍卫的山岭。
   
   
    我低声地咳嗽着,胸口的肌肉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被一再拉扯,放射状的刺痛蔓延到了我的腹部。
    山谷的东面还在一声声地发出爆炸,应该是贾上尉他们引导152激光制导炮弹攻击鬼子突击队型或者是更远端的装甲集结地和炮兵阵地。
    鬼子想把星条旗插上510高地的时间看来又不得不推迟了。
    也许他们会在以后的回忆录里将这个该死的地方命名为“中国伤心岭”;或者勇敢一些,让几个未来战士们摆个漂亮的造型把星条旗插在510高地的顶峰再用数码相机拍下来庆祝他们距离被围部队的距离又缩短了五千公尺。
   
    敌人明显后力不济了,对我们后方阵地的拦阻射击简直就是安慰自己。
    从510高地到后面防御阵地的撤退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可所有的人都感觉自己是从地狱爬回了天堂。本来时间不需要这么长,因为114战区距离我们只有短短的两千公尺直线距离,可是前进道路上大部分地段被洪水淹没了,另外还有工程兵敷设的庞大地雷场。接应部队的战士用手持激光发射器给我们指引道路。
    运兵车里散发着淤泥的恶臭,每个战士身上都满是黑色的泥浆。曲成从运兵车后座上找到了新的急救包,把脸上黑糊糊的纱布换掉。他的气色依然不好,眼睛自始至终都凝视着510高地,大概这样就放弃自己坚守的阵地还让他无法释怀。看他的表情,估计这个年轻的团长又要深深地自责好一段时间。
    被战士们搀扶着走下运兵车,我坐在坑道拐角等待着周围的医护人员给我清理。
    我的旁边坑道是放置牺牲人员遗体的,在靠着我边上的一个战士的遗体身上简单地盖着块防雨帆布,还没有放进黑色的塑料运尸袋中。
    从露在外面的服饰来看是个坦克兵,身上穿的是和我一样的连体防护服。他露在外面的身体上满是细小的弹洞,大概是在坦克被导弹击中的时候来不及躲避,被坦克车体内侧崩落的碎片杀死了。
    趁着暗淡的灯光我揭开了帆布。
    一张熟悉的瘦长脸庞映入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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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27 | 只看该作者

第五节

姜野!
    我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是姜野?
    他怎么会牺牲?
    我委顿地跪在他身边半天没有动弹。
    我想诅咒这个该死的夜晚,可我却想不出任何可以发泄的词语。
    摆正他的躯体,我开始默默地替他整理仪容,擦去脸上的污渍和血迹,把衣服拉链拉上。
    他上衣口袋里有个金属长条状的东西,大概是他贴身的私人物品吧。
    我从口袋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是支口琴,苏秦的那支口琴。
    没有想到姜野还一直保留着它。
    口琴的高音区被弹片击穿了,破损的银白色外壳上镌刻着一只漂亮的鸽子。
    摩挲着口琴,终于,一滴滴眼泪顺着我黝黑的脸颊滚落下来。在311高地坑道里休息的最后一个夜晚,那一幕幕情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首《黑名单上的人》片尾主题曲悠长的旋律,布衣愉快的笑脸,塑料布上的水壶,还有从坑道口飘进来的雨丝。
    苏秦、布衣!
    眼前的口琴让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我开始痛哭起来。周围正在工作着的战士们纷纷都停止了手中的活慢慢聚集到我的身边。
    他们感到诧异,一个浑身泥浆的士兵怎么突然捧着一只口琴哭了起来。
   
    攥着口琴我昏昏然睡去了。
    整整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而且又经历了一场痛苦的相逢,现在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在姜野身边我整整哭泣了半个小时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后还是曲成招呼医护人员帮我清洗身体整理伤口,又抬上了前往野战医院的卡车。
    虽然我坚决要求留下,可曲成在听完医生的检查后执意要医生把我送进医院。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虽然没有什么严重战斗创伤,但血色素低得吓人,随时会在战场上休克,根本没有体力继续进行激烈的战斗。谁让我在战争爆发以前十多年都没有锻炼过身体,还天天抽烟。我经历过的战斗激烈程度,连久经训练的战士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个体质糟糕的平民。
    野战医院就设在三团团指旁边,经过十来分钟的颠簸,我被战士们从担架上抬进了一处坑道。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当然,还有熟悉的饮泣和哭嚎。
    又回到该死的医院病房了,那个我无比痛恨的地方。
    我现在的心情实在糟糕到了极点。
    明天得想办法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上午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靠着墙壁一侧的长椅上委顿地坐着个军官,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绷带,他的手上赫然带着一幅亮晶晶的手铐。
    “那人怎么回事?”
    我小心地询问旁边正在给隔壁病床上病人换药的护士。
    “临阵脱逃的,押在团部。昨晚企图夺枪逃跑,给打伤了。居然还是个连长。”护士撅着嘴说道。
    临阵脱逃!
    我不禁细细打量坐在椅子上的受伤军官。
    逃兵连长的个子并不高,大约一米七五的样子,他大概一夜都没有休息,精神非常萎靡,胡子已经有几天没刮了,乱糟糟的,更显得人没有精神。人松垮垮地缩在椅子上,瘦小的一团,肿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某处。如果他脱下军装,我怎么也无法把他与军人联系在一起,活脱脱一个罪犯。
    观察了逃兵连长一会,我有些无聊了,伸长脖子四处打量周围的情景。
    中间和右面的病床区都是受伤的军人,左侧靠外面的病床区好象是些城市平民,在他们的里面坑道部分则是农村的老百姓。城市平民和农村人之间不知道是谁用防雨塑料布拉起隔开了。
    我开始起床溜达,昨晚严重扭伤的脚还疼得厉害,我只能借助一只拐杖小心地挪动着。
    城市人的病床区明显比那边的农村人干净,生活垃圾都集中在几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中。不过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没有象那边农村人一聚就是一堆人。
    没有找到上次在医院那个大嗓门的中年福建人,到是一眼看见了那只熟悉的小狗和女孩主人。女孩依偎在白胖的小伙子怀里正在呢喃着什么。
    我略略有些失望,不知道福建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拄着拐杖,我继续往里面走去。里面的坑道里有一股尿骚味,大概是这些小孩随意在墙角解的。一群小孩正聚在一起玩耍,大部分是男孩在打闹,旁边几个女孩到是文静一些。男孩们正在玩玻璃球,在地上挖了几个浅坑;女孩子们则折腾着一个头发已经掉光的塑料玩具娃娃,娃娃身上的电池快用完了,模拟的婴儿哭泣声有些变调。
    此时从坑道尽头的手术室里推出一辆手术车,我抬头一看,在手术室外边迎上去的不就是那个福建中年人吗?
    福建人推着手术车朝我这边走来,他穿着一套浅黄色的夏季休闲西装,一尘不染;中分的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鬓角已经很长了,但顺巧地贴着脸颊;手臂撑着车子扶手,身体有些佝偻;但他的嘴角有力地微微翘着,充满了成年男性的坚毅,一双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手术车上正在熟睡的一个女孩。
    福建人小心地推着手术车边朝旁边的医生护士道谢,当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福建人有些错愕,旋即冲我点点头,眼角微微流露出些许笑容。他应该没有见过我,上次在山区医院的时候我是隔着老远听他说话,只不过是我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这才冒失地主动打招呼。
    “您是?”
    福建人帮着护士把手术床上的女孩小心地放置到病床上后转身问我道。
    “哦。我是上次在山区医院听见你批评周围人怕死的话,对你印象深刻,所以。”
    我不好意思地讪讪说道。
    “那请坐,那请坐。”
    福建人连忙招呼我坐下。
    “这是?”我看着病床上的女孩问道。
    女孩正在熟睡,略略有些散乱的刘海柔软地覆盖着瘦削苍白的脸庞上。
    “是我女儿。上个月肾脏突然出问题了,一直没有好,在做肾透析。”
    福建人的话有些凄凉无奈,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一缕头发搭在他额头上的皱纹上。
    我注意到了他鬓角中的白发和眼中的血丝。
    看来这位父亲一直在细心地照料着女儿,自己却愈发地憔悴起来。
    “你夫人呢?”我问道。
    “失散了。”
    福建人低头轻轻地掖好女儿的被角。
    “您是福建人?”我又问道。
    “不是,我是台湾省人,祖籍在福建。”
    身体前倾,台湾人略略上翘的嘴角向两侧拉开,眼角凑出一丝笑容。
    我在旁边也陪着笑了一下,试图冲淡眼前这凝重的气氛。
    上午我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台湾人聊天。
    他姓冯,我就叫他冯先生。
    冯先生已经在福建安家立业了,开了家内存加工厂,战争爆发前一直和国内的IT厂家做生意。战争爆发后加工厂属于优先迁移的企业,冯先生也随同厂子一起转移。可在我们城市附近的时候被敌人突击部队给追上了,设备被炸得差不多,自己也和老婆失散了,更糟糕的是女儿却在这要命的时候出现肾衰竭,冯先生只能将就着留在城市医院给女儿紧急治疗。部队朝山区转移,冯先生和女儿也就一起随同转移,因为孩子的病必须及时做透析。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其他地方那里能找到治疗?
    我问他战争结束后打算干什么,他说接着开IT生产厂,而且要开一个更大更先进的厂子,用美国战争赔款。我问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打赢,他紧绷着嘴角,态度异常坚决。
    一个执着的商人。我开玩笑说战争结束后只要我们俩还都活着我到他厂子里当会计去,冯先生严肃地看着我答应了。
    中午时分护士们挨个给病人们送饭,路过那一群小男孩的时候淘气的小家伙们一拥而上。战争时期医院所有的人都实行了配给制,这些小男孩们都处于发育期,怎么也吃不饱,一看见病号饭推上来了就忍不住上前围观,哪怕是闻闻味道也好。
    混乱中一个上前帮忙的男孩把捧在手中的盒饭给弄撒了,后面吓坏了的一个中年男子奋力把小孩摁住用力揍他的屁股,下手特狠。这次淘气的孩子大概彻底激怒了中年人。
    已经被眼前情景吓坏了的小孩开始哇哇痛哭起来。
    旁边的十几个吓着的小孩也跟着哭了起来,坑道里顿时一片混乱。推车送饭的护士蹙着眉手足无措地愣住了。盒饭撒了一个,有个军人病号没饭吃了。
    在旁边病床上躺着的一个衣衫褴褛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艰难地把手中的盒饭递给护士,忙不迭地边赔礼道歉边示意她把盒饭还给军人。
    站在那里尴尬无比的护士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一个在旁边帮忙的轻伤员见状连忙把那个农村中年妇女的手给挡回去了,转身把自己的盒饭放在重病号的床头。这个轻伤员一边示意护士继续给战士们分发午饭,一面走到孩子父亲身边将孩子拉到自己孩子抱了起来。这下该孩子父亲愣住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在前面一张病床上的那个白胖小伙子坐了起来不满地对自己身边的女友说道:“就是这帮农村的,一生就是一堆小孩,把国家都折腾穷了,还天天在前面吵得要死。”
    旁边有几个人也开始无聊地附和着,对农村中年人指指点点起来,嘴里骂骂咧咧。
    那个中年农村汉子好象没有听见,自己又一屁股坐回床边。
    当护士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冯先生说话了:“小吴同志,能不能把我那份给刚才那位解放军战士,我今天没有食欲。”
    护士好象和冯先生已经很熟了,嫣然一笑着回答道:“冯先生,没关系,我们还有备用的饭菜。您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吴护士轻轻地把盒饭放置在床头又仔细看了还在熟睡的女孩一眼。
    “你女儿这几天病情好象开始好转了。”
    “是。多亏了你们细心照料,我老冯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冯先生感激地看着护士。
   
    下午,又转来了一批伤员,坑道里顿时一片忙乱。医生护士实在人手不够,于是有个医生站在门口喊人帮忙。
    能自由活动的轻伤员都呼啦上去了,接着那帮农村的人群里只要是腿脚灵便的也都上前帮忙,连他们那帮子小孩也都一窝蜂跟在后面。可这边的城市人里却没有其他动弹的,只有冯先生自己一个人走了上去帮忙提点滴瓶。
    我想上前凑热闹,却被医生闲碍事被撵了回来,连拐杖也被没收给其他新伤员用。
    无聊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我的脚踝开始好转了,可以自己下地走路,我开始小心地跛着脚四处游荡。
    那个逃兵连长每天都被押送过来接受治疗,他的伤看来还挺重的。我曾经蹭到治疗室附近朝里面看,逃兵连长的头伤到颅骨了,一个护士小心地用一个碗状的东西扣在他的伤口上再用纱布绷带缠上。自始至终逃兵连长的手都被铐着,不过今天他的情绪还算比较正常,只是两眼无神地直直看着护士。
    下午当我又在冯先生旁边聊天的时候,两个孩子玩耍着从我们身边经过,在前面病床上歪着的白胖小伙子开始找事了。
    “小孩,过来。把这些垃圾给我扔到外面去。”白胖的家伙有些凶狠地命令道。
    这大概是姐弟俩的小孩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小男孩紧张地躲到他姐姐身后。
    “听见没有!叫你们那,又不是没有倒过垃圾。真是弱智!”旁边的小狗的女主人有些厌恶地大声呵斥道。
    小女孩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离开还是按照眼前这两个大人的话上前提垃圾袋。
    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姐弟俩,感觉自己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俩,但又记不起来。
    “招娣,你们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坑道口一个同伴在朝他俩喊话招手。
    招娣!
    我记起来了,不就是那两个被老柳在镇子上解救的孩子吗?
    见眼前两个小孩不听使唤,旁边的白胖青年更加凶狠了,挥舞着老拳。
    我身边的冯先生有些看不下去了,准备起身,我连忙按住老冯。
    “周招娣,到解放军叔叔这里来。”
    我招呼眼前被吓傻的小家伙们。
    小女孩显然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是个解放军。愣了一下神后招娣拽着弟弟走到我跟前,我轻轻地拂着两个孩子的头。
    “找到亲戚了没有?那,爹妈呢?”我伏身问道。
    前面床上躺着的白胖青年显然没有想到还有军人认识这两个小孩,顿时缩起了脖子不言语。
    被我拉到怀里的两个小孩被我不和适宜地勾起了伤心事,小丫头的嘴立刻瘪到一起,眼睛里开始有泪珠在打转转,她身边的弟弟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喊了声叔叔就哇的一声哭开了。
    看来这一段时间这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受了不少委屈,弟弟一哭,姐姐也跟着哭开了。他俩的年纪,姐姐估计也就十一二岁,弟弟更小,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不知道在这个战争年代里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品尝失去父母,过着流离颠沛的生活。
    好半天我才从小丫头嘴里弄清他俩的情况。从小镇战斗后孩子们就被一个中年妇女收留,可妇女很快又在敌人的炮火轰炸中被鬼子炸成重伤,周围的群众认为他俩是灾星,没人肯收留。最后这两个孩子是被医院张院长给带到这里来的,也没有地方安置,就凑合着挤在那帮农村人中间。
    一直被周围的人使唤了这么长时间,小丫头一直默默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没有父母的呵护,这两个孩子如今不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吗?
    听完丫头的话,老冯一把把小姑娘拉到了自己怀里。
    “丫头,要是不嫌弃,先跟着伯伯。等战争结束,伯伯帮你俩找爸爸妈妈。”
    冯先生拍着招娣的背安慰哭得正欢的小丫头。
   
    前方的战斗进行得更加激烈了,听战报报告,我西南和北方方面军已经顺利地将被围敌军切割成大小好几块,特别是最靠近西南和西北部分被分割的敌人几乎被我们吃光了。现在就剩东南和东北方向上的被围敌军,因为战斗建制还比较完整又提前利用手里的工程兵部队构筑了坚固的工事,所以我军对这两股最大的敌人部队进攻现在还比较艰难。不过因为补给线路几乎被完全切断,敌军的战斗力正在以指数级速度下降,美国人从来没有打过没有无穷尽援助的胜仗,看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战争攻防顶点的预测错误使得敌人终于要付出惨重代价了,虽然这个顶点曾经被联席参谋会议预测过无数次,但战争中总有些因素是无法用数学公式来求解的。
    不过我们这两个方面军的机械化突击部队几乎消耗殆尽了,生产补充根本无法弥补前线的战损数量。现在进攻部队主要依靠步炮协同和一定程度的空军对地打击火力支援逐步推进,但这种进攻方式的机动速度明显无法达到高速纵深穿插的效果,也就无法象战役初期那样动辄一口气就大刀阔斧地撕裂敌人数十公里防线,只能逐寸逐尺地蚕食敌人的防御阵地。
    可是被围敌军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由于连续在交战地区普降暴雨,整个战区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泽国了。本来这一大片地区就是传统的长江洪水多发区,再加上三峡大坝在战争期间严重受损又没有人员参加抗洪抢险,这次的洪涝灾害是长江流域空前绝后的。所有的低洼地带都淹没在洪水之中,机械化部队反而成了瘸子,坦克装甲车只能用来当作固定堡垒。数量庞大的轮式车辆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无法机动,看来战争结束后美国人该老老实实地重新发展具有两栖机动能力的履带式重装甲部队了。
    前面三团的防御部队仍然遭到巨大的进攻压力,虽然我们成功地将敌人阻隔在113战区长达两个昼夜,机械化突击集群也不断地趁着夜色突击敌人侧翼,但得到补充的敌人丝毫没有战斗力削弱的迹象,相反,敌人除了加强正面持续突击外还不停地派遣特种兵部队渗透到我们防线内部寻找并摧毁我们的微波压制系统。
    微波压制系统是我们遏止敌人信息战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对微波发射机的保护成了每支防御部队的头等大事。如果我们连队的轻型微波对抗系统能够引起连长老田和指导员的高度注意的话,阵地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在一天之内被敌人冲垮。
    北方方面军一直在给我们这条防线上的各级部队输送补充新的微波对抗系统,现在我们整个东部防线上已经有数百部发射机在工作。从干扰距离三四千公尺的营级小型干扰发射机到作用距离达一万公尺的重型发射机,东线部队的电磁阻塞压制能力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在一天天增强。
    敌人这两天一直在派特种兵和敢死队企图渗透到三团的微波机站位置摧毁它,双方多次在附近阵地发生激烈战斗。
    傍晚医院接到通知准备转移。这里距离前线实在太近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三团的阵地就被敌人突破了。这两天敌人压制炮火一直在我们医院四周爆炸,上午一个小孩就因为躲避不及被炸死了,孩子父母哭声震天。
    小心地掩饰自己脚上的扭伤,凭借良好的外表我成功地混进了警戒部队里面。握着新配发的步枪,看来我有希望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出发前大家提前进行晚餐,因为安置工作可能要持续一夜,医院新的位置是在203师指挥部附近。
    刚做完伤口检查的逃兵军官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听旁边的押解战士说他的名字叫刘海啸,就是那个丢掉110战区关键制高点的连长!
    晚饭做得非常仓促,虽然有午餐肉在里面但份数不够分。
    我们警戒部队只能嚼压缩饼干,不过还不错,有热呼呼的菜汤。
    一些平民也只能分到饼干和菜汤。
    农村人倒没什么意见,因为饼干的味道还不错,而且总比饿着强。可是有些城市人不干了,看见刘海啸端起了饭盒,愤怒的白胖青年终于忍不住冲到我们跟前。
    “为什么给他吃饭?一个逃兵!一个叛徒!”
    手里捏着饼干,这个青年的脸都有些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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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0 | 只看该作者

第六节

他身后有几个人也开始鼓噪。
    “回你位置上去。”我严肃地对这小子说道。
    “我们在保家卫国,吃的是这种东西。可是这东西居然吃的是大鱼大肉!”
    白胖青年愤怒地尖声喊道,在我面前扬着手里的压缩饼干,嘴里的唾沫星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们?这小子居然用‘我们’这个词?
    我的胃部一股翻腾,顿时没有食欲了。
    放下汤碗,我站起身来卡啦一声拉了下枪栓。
    “听见没有,退回去!”
    我低声喝道。
    “你开枪啊!对着自己人开枪啊!没本事打鬼子,对付老百姓倒有一套!”
    没有如愿的白胖青年开始耍泼。
    后面几个捏着饼干同样痛苦的城市中年人也趁机靠上来发泄,你一句我一句地喊着。
    “我他妈的要保卫的是你这种人?”
    坐在椅子上的刘海啸实在无法忍受了,他猛然将自己手中的饭菜兜头盖脸地掷到白胖青年的脸上。
    彻底被激怒的这个白胖小子哇哇叫着准备上前打架。
    “住手!都给我后退!”
    从后面传来一声大吼,把在场的平民们给震住了。白胖小子骂骂咧咧地后退,临转身时还朝刘海啸身上吐口唾沫。
    刚才一声大吼的是我们警戒部队指挥员,在弄清楚情况后对这些仍然愤愤不平的城市人说道:“这是我们的政策,就算是敌人俘虏我们也会这样对待。解放军的政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解放军就知道说漂亮话,这里给饼干打发我们,厨房里面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是给谁准备的?八九年我参加了运动,怎么样?反正我知道,从八九年开始军队的性质就全变了,我们老百姓还能相信谁?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是我们创造的,你们现在却连应尽的责任都做不到。”
    一个中年人挤开人群忿忿地说道。
    啊!有好吃的给自己留着!
    周围更多不明就里的城市人挤了上来。
    警戒部队指挥员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中年人不禁在眼角浮起一丝嘲笑。
    “怎么,发饼干给你们就是虐待我们辛劳的国家建设者?没错,厨房里是有营养餐,可那不是给你们的,也不是给我留着的,是给我们的信息战指挥中心受伤的工程师们准备的,他们是带着伤工作在岗位上的。怎么,不服气?
    你参加了八九又怎样?很了不起?很伟大?这二十一世纪中国的繁荣是你们这些人创造的?
    没错,你们是这一个个另人眼花缭乱城市的主人,你们热热闹闹地制造了都市的繁荣,让那些工人农民目瞪口呆,付出一生的努力都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无论他们怎样学习怎样模仿也永远无法让你们认同。
    没错,你们是创作了现代城市文明里的影视、诗歌、散文、报纸、时尚、网络、学术、思想;可这些后现代,后后现代的城市文明却永远无法跟我们这个社会,跟生活、生命的现实实现无关。
    没错,你们是天天享受着好莱坞的大片的沐泽,也在天天等待着西方现代文明的生活的到来;可我们这些老百姓实际上等来的是什么?是炸弹,是TMD、NMD,是西方赤裸裸的国家利益,是眼前另无数家庭破碎的战争。
    你吹嘘自己是国家现代文明的创造者,可我眼前真正的文明好象并不是你们鸹噪者创造的,那些后现代,后后现代的城市也不是你们一手一脚用砖瓦搭建起来的。
    八九革命者?你对自己的评价是否过高了?我怎么在你身上看不见革命的气息?你为中国改变了什么?”
    中年人张口结舌半天没有吭气。
    虽然指挥员的话我还无法完全理解赞同,可觉得非常地顺气。
    吆喝着,我和几个警戒部队的战士轰开了仍然不甘心的这帮人。
    夜色降临了,医院的人员开始转移。
    公路上实施了严格的灯火管制,同时所有人员也一再被强调禁止出声。农村的人没话说,甚至还有些人在帮着医生护士搬运伤员药品什么的,小孩们也异常听话地跟随在大人们身后。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事情,刚才那帮城市男女也非常老实配合。
    后面山顶上亮如白昼,炮火喧天热闹非凡。
    我们知道,前面三团的战士们正在用血肉之躯抵挡包裹着厚厚装甲的入侵者。
    队伍在夜色中出发了,打头的是装载着珍贵药品器械的卡车,这是我们必须优先转移的东西,因为我们的医生们必须依赖这些宝贵的药品才能拯救无数生命垂危的战士。
    后面跟随着的是受伤军人和平民的车队,卡车、吉普上坐满了伤员和平民。
    我和一个战士押解着逃兵连长坐在一辆吉普车后座上,等待着在洪水区延伸的队伍缓慢向前移动。
    “所有车辆停止前进!就地隐蔽!”
    忽然从后面低声传来命令。
    怎么回事?
    我低声一打听,是山顶的微波阻塞压制系统遭到鬼子特种兵破坏,修复需要时间。
    真他妈坏的不是时候!
    坐在前面的司机忿忿地低声骂了一句。
    可骂归骂,汽车不敢发动,队伍也无法收拢后撤,大家只能就地隐蔽,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们附近有没有鬼子撒布的探测器。
    吉普车里的人都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司机有些感冒忍不住咳嗽,自己悄悄地用扎在手腕上的毛巾死死捂住嘴。
    我们足足等待了十来分钟。
    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这支脆弱的队列。司机悄悄呼了一口气。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没事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刘海啸忽然奋力挣扎并大吼起来:“快隐蔽!快隐蔽!”
    我倏然回头,不禁被天空中的异样所震慑。
    拉着各种调门的尖啸声无数炮弹开始朝我们队列所在的方位坠落。
    敌人怎么察觉到我们车队位置的!
    再隐蔽已经毫无意义了,车队后面的司机疯狂地发动车辆掉转车头驰往安全的位置。
    太迟了!
    长长的车队无法在狭窄的道路上朝四周疏散,炮弹纷纷在前方的车队里逐个爆炸。
    巨大的火球迸发开来,卡车、吉普车被毫不留情地撕裂抛掷,夹杂着无数人的哭喊尖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摧毁了医院的设备物资,短短五分钟的炮火急促射给我们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
    “这怎么办?啊!张院长,我们怎么办啊!”
    在我不远的地方一个军医拉着院长痛哭失声。
    “怎么办?快抢救人员物资!”
    张院长也急得大吼起来。
    可是怎么抢救啊!
    道路上一片狼籍,满地都是燃烧的汽油和残破的物资人员尸体碎片。
    “快!能行动的战士全体听令,赶快抢救人员物资!”
    是警戒部队指挥员在大声指挥。
    “你留下看守。”
    在我旁边的战士喊了一声就跳下车冲到前面去了。我忐忑不安地把头伸出吉普车窗朝前方火光冲天的位置看去。
    满地都是奔走的战士医生,我在车里面急出了一头汗。
    “你去帮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在我旁边的逃兵连长冷冷地对我说道。
    看着我无声地瞪着他,刘海啸默默地举起自己的双手,眼睛懒散地凝视着在火光中反射着晶莹光泽的手铐。
    “我不会再逃走的,请相信我。”
    从他的眼神中我前所未有地看到了一种凄凉的神情,一个不该是七尺男人所拥有的眼神,仿佛生命的趣味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转身跳下了吉普沿着泥水路朝前面狂奔而去。扭伤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可我的所有感觉都被眼前的惨像揪住。
    这是个不忍目睹的夜晚。
    大人小孩的尸体碎块交错着躺满道路,旁边的水洼里也漂浮着残破的尸体。卡车破碎油箱里的汽油流的满地满沟,腾腾地燃烧着。
    活着的人们奔跑着救助伤员,在道路上徒劳地搜寻着剩余可用的药品器械。
    我沿着道路前进,试图找到没有被炸坏的药品包装箱。走到队列的最前端我看见张院长和那个医生蹲在地上。
    他俩人已经被周围的灾难给深深攫取走了自己最后一丝希望。
    道路两侧的水洼里还在燃烧的汽油里翻腾的橡胶物品散发着炙热而又另人窒息的焦臭味,丝丝纷飞的雨点坠落在水面形成一个个水泡,满地破碎的玻璃渣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亮晶发白的光线,依稀可以看见附着在地面杂乱物品残骸上白色的血浆液体。
    张院长颤抖着死死揪着自己散乱的白发。
    那个医生边在地上摸索着边大声哭泣:“全没了,血浆全没了!我们所有的血浆!呜!”
    手还在地上摸索着,这个医生的手指已经被玻璃碎片扎破了,鲜血顺着手指尖流淌在玻璃渣上。
    “别哭了!”
    张院长红着眼朝旁边的医生咆哮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地抖动着。
    已经没有力气的医生边哭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安慰他们?在这极度另人失望的夜晚里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能说得出口的话,我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这里危险。咱们先回去,没准敌人还会再次轰炸。”
    我的嗓子感到阵阵干涩。
    费力地吞咽口水,我边劝慰着边拉起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的医生。他浑身发虚,沉重的身体被我拖离地面后双腿还软软地靠在地上。
    “该我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呢喃着,张院长手足并用地站起身来,脚步踯躅地走到水边。
    远处山顶上的戍卫者还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阴沉的夜色被他们所点亮,在无穷尽的沸腾与翻滚的火与云的世界里,在这样漫长而又嘈杂的夜晚里不知有多少战士寻找到了自己生命完结的答案。
    阴蔓的天空还在垂泪,不知道她在为谁哭泣着。
    又一个燃着爆响的巨大火球在一个山丘顶端高高地屹立在苍穹下面,张院长朝山顶凝视片刻后右手颤抖着在腰间掏着什么。
    刚把医生拉起来我准备喊院长的时候,赫然看见他毅然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
    我绝望地扔下医生嘶喊着踉跄奔跑上前,竭力伸长自己的手试图夺下他手中的枪。
    太迟了。
    张院长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希望,子弹无情地穿透了他的头颅。
    老人失去支撑的身体悠然栽向水面。
    当医生爬起身来跑到我身边的时候,张院长瘦弱的身躯已经无力倒在我的怀中。
    半张着嘴,双手无力地垂向地面,老人沾着点点雨滴的灰白头发轻轻地在夜风中摇摆。
    旁边的水洼里汽油还在热烈地燃烧,火苗被掠过水面的夜风摆弄着。
    “院长!”
    旁边的医生目茨俱裂地紧紧抓住了院长的肩膀,泪水满脸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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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1 | 只看该作者
医生执意要自己抱着院长的遗体,坚决不让我搭手。无奈,我跟在有些腿脚打晃的医生后面踯躅回到队伍里。
    院长自杀的消息很快传变了整个医院和警备部队,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张院长的遗体被这个悲痛欲绝的医生小心地放置在卡车后车厢里。
    老人安详地躺在一张毛毯上,失去了生命气息的瘦弱身体似乎平贴着车厢地板。
    “敌人是怎么知道我们位置的!不是隐蔽得好好的吗?”
    一个在爆炸前呆在队列后面的护士哭着问周围的人们。
    “是那个白胖小子的女朋友。她的狗突然跳下车子,然后她又下车又喊又追,大家怎么喝止都没用。敌人肯定是用传感器探测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浑身湿透的平民男子痛苦地说道。
    “那个女人在那里!”
    一个士兵怒不可扼地一把抓住了刚才说话的男子。
    “不,不,不知道。不过那个叫郑小明的白胖小子在那边!”
    平民男子惊慌地结结巴巴解释道,边用手指着后面墙角。
    “是谁允许你们带狗的?”
    战士不依不饶地继续揪住他的领脖子怒喝着。
    “不,不关我的事。是那两个人要,要带着狗。我们劝他俩,他,他俩说我们多管闲事,还说什么狗有狗权。”
    “我操你妈的狗权!”
    战士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一把扔下这个满头大汗的男子朝墙角扑去。
    浑身湿透的郑小明正躺在地上接受治疗,嘴里还痛苦地哼哼唧唧着。
    愤怒的战士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抬腿就是一大脚。
    “我让你要狗权!我让你要狗权!”
    郑小明被这个战士踢得满地乱滚,边抱头哭叫边高声求救,嚷嚷着解放军打人什么的。
    可此时周围再也没有一个好事者上前替他解围,都冷眼看着这小子被战士踢得满地乱滚。最后还是赶到现场的指挥员严厉地制止了战士的发泄。
    无论这个战士怎样痛打肇事者,我们的损失却永远无法弥补回来。院长自杀了,医生护士还有伤员平民们伤亡大半,最糟糕的是我们的医疗器械和药品几乎损失殆尽了。
    可无论怎样医院必须按计划转移,没有在刚才仔细检查出发队伍的指挥员铁青着脸清点完人员物资后指挥大家继续上路。
    今夜对冯先生同样是个肝肠寸断的夜晚,他的亲生女儿在刚才的轰炸中遭遇了不幸。没有任何办法,当第一颗炮弹在队列中爆炸的时候卡车上所有的人都疯狂地试图弃车奔逃,冯先生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倒在车厢角落里,炸弹掀翻了卡车,众人纷纷落水。虽然紧紧拉着冯先生的两个孩子和他都奇迹般没有受什么伤,可他的女儿却因为溺水而死。被两个抽抽嗒嗒的娃娃拉着的他一路上都神志恍惚地抱着自己女儿冰凉的躯体。
    我无法找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话语了。
    逃兵连长果然没有动弹,自始至终地端坐在吉普车上。无言地挤在他身边,我任由车子颠簸着将身体左右摇晃。
    快抵达指定位置的时候车队停止了前进,我跳下车走到路边大口地喘息着。
    阴悝的夜空仍然凄雨菲菲,旁边水洼里散发出难闻的牲畜尸身腐烂后的味道。没有戴夜视仪,我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只是模糊中感觉到不远两边崔嵬的山梁已经和这厚重漆黑的雨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那里是头尾,那里是边际。炮火距离我们好象远了很多,可我总感觉它时刻跟在后面追逐着,随时会在顷刻间笼罩下来。迷茫的云雾中交织着喷气式战机发动机的轰响,或远或近。
    前面有人在挨着卡车焦急地询问,有没有懂光纤焊接架设数据线路的人。
    不知道!
    我想打听些情况,可周围的那些工程兵们一问三不知。难道是为了保密?
    我满腹疑问地跟在队伍后面。
    我受伤的脚踝愈发地刺痛起来,道路很难走,都是在岩石泥浆中攀缘,有的地方还要手足并用。半山腰的路上有人正在等我们,摞在推车上的光纤线上面盖着防雨布,周围还有几个人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工具箱。
    抓紧时间!
    我们这群人急促地奔往工作地点。
    不知道怎么回事,通往一个指挥分部的两条数据线路都中断了,我们开始在被炸断的部分工作起来。重新敷设光纤线路,熔焊节点,增加信号放大器,检查电磁兼容和屏蔽情况。
    老冯的动作居然非常熟练,很快就完成了一个断点的修复工作。
    指挥分部的门口曾经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当我们走进坑道进口的时候发现一些战士们仍然在清理战斗现场。
    这里距离交战前线应该有近二十公里的距离,怎么会有地面战斗爆发?
    一打听,原来是敌人特种部队渗透到这个防空指挥部附近,企图破坏我们的指挥机构。
    指挥部部分信息指挥设施已经遭到严重破坏,我们这些技术援兵开始帮助里面的技术人员启用备份系统。工程师们紧张地重新布置机架式服务器、交换机、路由器、备用电源,我则和老冯一起帮助拉扯光纤线路,熔焊、测试。
    坑道里弥漫着电气设备爆炸燃烧后浓郁的恶臭味道,几个士兵正在费力地用鼓风机把有毒气体排出坑道里。几部有线和无线电话机在一刻不停地呼叫着,指挥员们满头大汗地与不同部门联络,一片紧张。
    “你们还没好?还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敞着衣服的指挥员汗流浃背地问我们这里的工程师。
    “报告首长,还得等四十分钟!”
    一个工程师站起来报告道。
    “四十分钟!不行!你们必须在二十分钟内修好指挥系统。”
    指挥员斩钉截铁地说道。
    几个技术员为难地互相看着对方。
    “同志们,我知道现在很困难。可你们要知道,如果不能及时修复指挥系统,敌人的运输机群很可能在半个小时内穿越我们阵地上空给被围鬼子输送补给!”
    指挥员的嗓门顿时大了许多。
    “副师长,前直紧急通知,201师师部信息中心遭到敌人攻击,目前无法联络。前直要求我们尽可能恢复防空指挥协调能力!”
    坑道深处传来一个参谋的喊声。
    副师长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在坑道里兜圈子,边踱步边自言自语地骂着:“这些王八蛋海豹部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偷袭捣乱!”
    现在的局势无法不让副师长揪心,没有制空权就意味着203师这浅浅的二十公里纵深防线将会在顷刻间被敌人刺透。我们无法指望后面的201师能够抵御来自两个方向上的突击,因为他们现在还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指挥能力。
    201师,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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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3 | 只看该作者

第七节

“首长,关键是我这里人手不够,系统电磁兼容测试时间无法缩短。这里很多设备都没有用过,是临时组配在一起的,不经测试强行启动我们无法保证系统稳定!”
    一个工程师边调试设备边回答道,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是实际测试还是仿真测试?”
    旁边老冯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对工程师问道。
    “先仿真在实际联调。我们这里有些顶替原系统的设备比较陈旧,是九十年代初生产的,都没有注意以后的集成,经常无法通过联调。”
    工程师边干活边叹气说道。
    “我来帮你做一部分仿真测试,多注意一些关键节点。”
    老冯说完走到这个工程师身边。
    “副师长,前直通报,敌阵地电磁波动异常,要求我们尽快上传各单位初始电磁态势资料。”
    又一个参谋在里面喊道。
    “副师长,161区1号微波阻塞系统修复!”
    副师长听完汇报后摆手示意自己明白。
    “老冯你以前搞过军事信息系统?”
    我诧异地挤在老冯身边问道。
    “原来给台军做过佳山基地的C3I系统集成,原理都大同小异。”
    在电脑上查阅资料的老冯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们是用系统法测试的?我以前熟悉美国的SEMAP、IPP—1、ATACAP测试软件,你这套软件像那种?IPP—1,太好了。哦,也是用VB集成界面的。各设备的数据都输进去了吗?好的。我熟悉美国的CISPR24、16-2、16-3、IEC1000-4标准,能帮你做那个部分的测试?电气和电子设备的电磁兼容性测试?好的。后台数据库在那里?哦,看见了。”
    老冯不停地用专用术语和他身边的技术工程师交流,自己也没有闲着,手指飞快地在电脑上忙碌着。
    老冯居然知道军用信息系统的电磁兼容测试联调?我顿时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我们身边居然有个多才多艺的电子电气信息工程师。
    得到帮助的哪个工程师测试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旁边开始一直在抓狂的副师长脸色好看许多了。
    “你这个数学模型是用FortranIV编的?好象跟IPP—1干扰预测软件类似。不对,设计更漂亮,有点类似IESEMCPP的风格,底层模型是用C语言写的?哦,真不错。”
    老冯边低声和工程师交流着边帮这个工程师将分析系统导入地理信息系统,设定电子设备的精确经纬度值。
    工程师开始让系统读取地图提供的海拔高度,研究分析设备间的地形变化情况及地貌特点,同时他和老冯一同边商量边对预测方程进行修改。
    工程师很快发现了几个故障点,并指挥周围的电气工程师依次进行设备调整。
    几个大家伙需要挪动位置,副师长连忙手一挥招来几个战士。
    “侦察兵发现敌人前线机场大量起飞F22,大批战斗直升机也准备进入攻击航道。”
    副师长被突如其来的报告弄得紧张起来。工程师们也同样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妙了,动作更加快捷起来。
    电磁测试联调通过!只用了十五分钟!
    在指挥间里早已焦急万分的指挥系统操作人员开始高速行动起来。
    “报告,可以传送电磁初始态势资料。”
    “报告,全信息加权体系已经开始发送结果!”
    站在指挥台后面的参谋低声报告道。
    “加快软电台联调!”
    副师长果断操作人员们命令加快速度。
    “报告,软电台开始频谱联调!”
    “报告,软电台频谱联调成功,微波阻塞系统工作正常!”
    “软电台是什么?”
    边树着耳朵听里面的各级操作指挥人员向副师长汇报,我边朝老冯请教。
    “就是软件无线电,在C3I系统上工作,用不同波形覆盖整个波段。换句话说,就是用C3I系统来管理所有的微波通信,包括频谱波动范围和时间等等一系列战场通信协调。软电台系统可以管理所有频段的无线电通信,包括高频、甚高频、毫米波等等。”
    旁边的工程师解释到这里里面又传来新的通报声,他用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报告,长城已和苏30数据链开始接通!”
    “报告,长城已和歼七机群开始联络,正在导引!”
    “报告,长城已和电子战机取得联络,正在导引!”
    “报告,地面红外对抗系统全部开始工作!”
    “报告,微波阻塞系统开始和敌电子对抗系统接触!”
    “报告,125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
    “报告,126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根据航迹分析,敌人开始按我们预测的航道攻击!”
    “报告,132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
    “报告,128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敌人开始按我们预测的航道攻击!”
    站在各指挥系统操作台后面的作业参谋不断转身向副师长汇报。
    “联合防空系统准备怎样?”
    副师长听完一连串报告后朝一个参谋长问道。
    “报告,早就准备好了。”
    “发现敌在低空佯攻的直升机突击集群,分六个航道,有两个从我126、128战区方向穿越,伴有强烈电磁压制和红外压制掩护,电磁压制作用距离二万八千公尺!”
    二万八千公尺,这意味着我们师防御阵地的纵深地段被敌人电磁压制彻底覆盖了。
    “来得好快啊!只能全靠我们自己了。”
    副师长沉声说道。
    “预警机发现敌无人诱饵机群,分三个高度侵入。”
    前面的一个参谋急速回头报告道。
    “我们的诱饵机群现在抵达什么位置?”
    站在指挥室门口,副师长习惯性从兜里摸出香烟,但意识到这里严禁烟火后又无奈地塞进了口袋。
    “已抵达64号空域,目前坐标XXX。”
    “敌主力掩护机群大概什么时间进入我地面火力圈?他们的预警机和E8战术协同指挥机呢?”
    “8分25秒。敌人电磁迷茫严重,暂时无法精确定位预警机和E8。”
    “报告,第一打击方案已经接受完毕,正在进行任务分配。”
    负责交战指挥系统工作的参谋转身报告道。
    终于开始了东线战场上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一场空战,我们将首先打击敌人率先低空突入的直升机战斗群。
    我们的地面防御纵深现在只有一百五十到五十公里不等,特别是我们203师的防御纵深,是整个东线战区最薄弱的部分,敌人的数个主力直升机战斗群中就有两个突击群按梯次冲击203师阵地。
    加上201师的阵地,我们这边的防御纵深才五十公里,如果敌人直升机群全速突击,大概只要十几分钟就能穿越我们的防区。可是在解围作战初期敌人曾多次发动过几十架左右规模的直升机低空突防作战,却没有一次成功地穿越我们的防线,除了徒劳地损失掉宝贵的低空突击力量外,没有得到更多的收获,这让他们的指挥官感到了无比的震惊。当消耗日益超过了补充的速度时,受到严重挫折的敌人指挥部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只能小心地将这些直升机部队用于协助地面部队层层推进时的火力协同掩护之用。
    被分割包围的敌第8集团军群各部现在正遭受着空前的痛苦。没有足够的机动回旋空间,因为所有的低洼地带和公路网都被洪水所吞没;没有一个安全的战术机场可供使用,因为现在的防御纵深只有可怜的四五十到一百公里不等,所有的阵地都笼罩在中国人远程火箭炮的射程里。更加糟糕的是他们曾经无比充裕的补给现在开始严重短缺,无论是弹药还是技术器材,或者粮食和武器配件,甚至现在连饮用水都开始缺乏。呆在滔天洪水里,士兵们却因为缺乏净化设备而无法得到足够的干净饮用水。
    今天晚上,再也无法忍耐的敌人终于开始了一场豪赌。
    敌人指挥官们集结了上千架飞机,其中作战飞机就有八百架以上,还有上百架准备向被围部队实施空投补给的重型运输机,另外还有数量不菲的电子战飞机、无人诱饵机、空中加油机、预警机和战术电子指挥机。为了组织这场规模空前的空中突击战役,他们使用了陆军和海军综合指挥调度平台。在中国人部署的东部防线两侧,所有的防空火力都准备压制中国人的空军歼击机群。规模庞大的空地电磁压制部队也全部上阵,整个战区上空的电磁干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密度,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地削弱中国人的战场电磁控制权。
    201师现在还无法并入联合防空指挥系统,这意味着我们的实际空中阻击防线只有二十来公里!
    “第一轮打击开始了!”
    参谋的声音在刚才还寂静的坑道里显得特别引人注意。
    “敌人今天算玩命了!”
    坐在我身边的技术工程师感叹地低声说了一句。
    大概看见我和老冯都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工程师连忙悄声对我们解释道:“我们这里是整个203师防御阵地的防空指挥中心。前几天我们的特种兵就截获敌人大量的异常活动信息,前直判断敌人很有可能在这几天内发动大规模的空中突击行动。从前天开始敌人就大量派遣特种兵部队和敢死队渗透到我们防线内部,规模也是空前的,而且这些特种兵的任务基本上是负责寻找并摧毁我们的防空部队和电磁阻塞压制部队。敌人的这些举动更加坚定了前直的决心。果不然,敌人今夜开始玩命了。别小看敌人佯攻的低空直升机突击群,如果轻易让它们获得低空制空权那我们就全完了,微波压制部队要遭殃,中远程防空导弹部队无法展开发射,指挥部门就更无法互相联络了。没有地面电磁压制部队和防空部队策应,我们的空军是无法和敌人主力F22机群对抗的,这样的话交战区域内我们所有空间的制空权就全没了。没有电磁权,又没有制空权,我们的防御阵地瞬间就会崩溃。等等,外面是什么动静?”
    这时候外面的空中传来噪音巨大的直升机旋翼搅动声。
    是鬼子低空突击部队!难道我们连鬼子第一波进攻都抵挡不住吗?
    我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外面的掩体出口朝夜空眺望。
    真是敌人的低空突击先头部队,阴沉漆黑的夜空里我根本无法看清敌人直升机的模样,但从旋翼搅动空气所发出的震动声波源可以分辨得出直升机现在的飞行位置有好几百公尺高。
    奇怪,怎么敌人直升机不贴地飞行?它们不是装备了良好的地形自动规避驾驶系统吗?我在前一段时间的战斗中发现敌人直升机驾驶员特别喜好贴地攻击,既安全又爽快,架架都几乎是飞行在我们的头顶上。怎么今天鬼子这么胆大?
    我忍不住朝旁边出来眺望的军官发问,可戴着夜视仪一直紧张朝天空里搜寻的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提问。
    当我无聊地靠在掩体口打着哈欠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异样的动静。
    不远的地方,在鬼子直升机攻击线路上传来一声声巨响。
    敌人直升机居然逐个撞击在山谷岩石上,爆炸闪光照亮了四周的山谷。
    怎么会这样?
    敌人低空突击集群第一波进攻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当我听见旁边的军官如此自言自语,不禁诧异万分。是用什么消灭的?
    “想知道为什么?”
    军官拍着我的肩膀冲我一乐。他还戴着夜视仪,我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可从满脸的牙花可以看出他现在兴奋的心情。
    “敌人一开始准备突击我们就启动了数量庞大纵深的反直升机雷场,而且其中有一部分是机动配置的。这是一个数量庞大而且廉价的防空雷场,配合其他防空部队作战。嘿嘿!鬼子谁敢低空飞行?升空就意味着完全暴露在微波阻塞干扰空间里,自动驾驶仪怎么正常工作?况且还要遭到我们地面轻型激光炮的阻击。这是鬼子第一波攻击。等着吧,还有别的节目留给后面的冒失鬼。”
    我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和上。这么简单?
    这时山谷里响起了鬼子远程炮火攻击的爆炸声,沉闷刺耳。
    我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熟悉而又可怕的爆炸,是鬼子在发射重型次声波炮弹!
    “快进来,把防护门关上。”
    我身边的军官反应更快,一把把我拉进坑道里面,转身开始推上防护门。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坑道是特别加固的,有防护门,门后面包裹着厚厚的吸音材料,连坑道墙壁上一路都贴着吸音材料。
    毕竟是指挥中心,比我们前线的防御坑道档次就是要高一节。
    一颗次声波炮弹在坑道附近爆炸,虽然贴有吸音防护层,可我依然能感觉到那可怕的声波频率,身体里好象开始迅速沸腾起来。
    可怕的次声波轰炸,虽然它不象燃料空气炸弹那样发出骇人听闻的爆炸冲击波,但它能够在无形中在爆心附近形成可怕的次声冲击波,轻而易举地将没有防护的受害者体温加热到摄氏120度以上,活活地将他蒸发掉。
    在311高地上我周围的无数战友就是这样被它夺取生命的。我也曾经被它震昏过去,因为人的体温如果上升到摄氏40度以上就会很快昏迷丧失知觉。
    真是见鬼,敌人怎么再次使用次声波炮弹轰炸,而且是如此规模的?
    看来敌人今晚是使出浑身解数了。不知道我们一线作战人员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带着各种疑问和担心,我回到了冯先生身边。
    冯先生一个人抱着头坐在地上,潮湿的休闲西装沾在身体上,但他却没有注意到。
    看来老冯还沉浸在丧女的悲痛回忆之中,周围发生的东西好象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唉,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医好这个战争给他造成的创伤。
    “准备开始启动接收‘竹竿’系统作战方案!”
    副师长的命令我没有听明白。
    “什么是‘竹竿’。”
    我悄悄地捅了一下工程师的胳膊。
    工程师翘着嘴看了我好半天,似乎不满我的无知和过分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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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4 | 只看该作者

第八节

“毛主席的‘竹竿’,我们对自己的防空神经网络指挥系统的代号。这个系统复杂你不明白,说通俗点,在联合指挥中心调度下,在全频谱压制的部分跳频空间里通过设定的频谱分配规则来协调各种雷达观测和引导站导引防空导弹拦截敌人的作战机群。当然整个指挥部分里还包括我们的空军作战飞机。”
    “不就是用一个指挥系统统筹指挥所有的战区防空和空战力量与敌人对抗吗?我明白了。”
    我赶紧表示自己还不笨,免得这老兄不再回答我其他的问题了。
    “155战区2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46战区1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58战区2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指挥室里刚才还略显轻松的气氛因为我们一些微波阻塞压制系统被敌人摧毁而变得紧张起来。
    “命令各部抓紧时间启动备用系统!野战电话还能保持畅通吗?”
    副师长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还没有与敌人最精锐的F22战斗机群开始作战我们的地面防御系统就已经开始出现破绽了,这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靠近敌人的浅近交战地域防御部队将要首先承受巨大的空地打击,看来今晚我们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是无法消弭敌人的进攻狂潮。
    指挥部里出现了难得的短暂沉寂,这种沉寂让作战室外面的人都揣揣不安。坐在我身边的工程师甚至双手撑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报告,敌人诱饵机群进入外围火力圈!”
    “报告,敌人主力微波干扰系统开始起用,全信息加权体系开始发送电磁态势评估资料!”
    负责通报战局信息的参谋轻声说道。
    副师长冷冷地哼了一声:“就知道小鬼子留了一手。我们的软电台有没有开始调整?”
    “报告,已经开始调整了。”
    “报告,敌人电磁压制纵深已经扩大到六万公尺,而且在继续扩大。电磁警戒部队正在上传数据!”
    “副师长,要不要请求启动主防御系统。现在旁瓣拥塞干扰严重,白噪音无法消除,各雷达跟踪站工作困难,敌F22机群目标开始丢失。”
    一个作战参谋紧张地低声建议道。
    “敌主力机群什么时间会进入有效交战地域?”
    副师长站住问道。
    “还有四分钟。”一个参谋答道。
    “那再等等,看前直有没有新的指令。”
    副师长一摆手,否决了参谋的建议。
    “敌第二拨低空突击群进入突击航道,一分钟后开始接敌!”
    另外一个站在指挥台后面的作战参谋的话加剧了指挥室的紧张。
    外面鬼子的远程炮火密度达到了最高潮。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思绪也飞到外面的夜色之中。
    此时在东线战场的夜空里双方的作战飞机正在迅速地互相接近,敌人各级作战部队在他们的C4I作战指挥系统协调下已经将马力开到了最大功率。加大电磁压制并消弭了大多数中国人的电磁干扰后,战场的电磁压制权已经如他们的指挥官所愿一般,开始向他们倾斜。中国人的中远程地面警戒雷达此时已经无法正常捕获空中目标了,F22开始消失在中国人的视线之中。没有了目标,F22将在几分钟后在预警机的指挥下轻松地猎杀对手数量庞大的老式歼击机群,因为中国人的飞机此时已经失去地面导引站的指挥了,他们可怜的短距前视雷达也如同瞎子一般。
    漆黑的夜色里,如果没有有效的指挥导引,你和瞎子是没有区别的。
    “151战区1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33战区2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34战区1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48战区3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信号从参谋长嘴里蹦了出来。
    我旁边的工程师汗流浃背,尽管这里的气温并不高,作战室的空调制冷效果也好得很。
    已经无法忍耐的副师长点着了一根香烟,烟雾从他的手指上袅袅冒了起来,然后摇摆着奔向排风扇。
    指挥台操作台上的作战人员都无比痛苦地忍耐着时间的煎熬,一个操作员艰难地扭动着自己的脊椎。
    让人窒息的等待。
    数据交换机上的一排排红色发光二极管在不停地闪烁着,墙角的后备电源发出轻声的嗡嗡叫声。墙壁上的隔音板隔几秒钟就颤抖一下,是外面的爆炸波在作用。
    靠在松软的隔音板上,我极力忍耐着嗓子里的痒痛。
    多长时间了?
    我低头专心地看着手上的防水手表慢慢跳动的指针。
    又过了一分钟,此时双方作战飞机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大概只有不到60公里,F22不用开加力,甚至不用开雷达,在预警机的导引下就能在数十秒钟后发射先进的红外制导格斗导弹。
    “远程导弹开始发射!”
    参谋长的报告打断了指挥部里暂时的沉寂。
    我们开始反击了。
    可是没有雷达制导,这些先发射出去的导弹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
    敌人所有的战争机器开到了最大功率,这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场现代化信息战,将被史册永远地记录下来。
    全面的胜利已经异常接近他们指挥官的手心了,还有金灿灿的国会勋章。
    “远程导弹已经全部发射升空了,中程导弹正在发射。”
    一个参谋低声说道。
    “报告!前直命令,远程主微波干扰系统全部开机!软电台再次进行联调!”
    伴随着参谋长的报告声,指挥间里传来一片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坐在我旁边的工程师终于把憋着的一口气呼了出来,人的顿时来了精神。
    “今晚的大场面终于开始了!”
    工程师挺直了腰板,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好象战争是在他的指挥下进行似的。
    在我身边一直低头不语的老冯也抬起了头朝指挥室里看去。
    “软电台联调成功,微波阻塞作用水平距离已经达到十三万公尺!”
    参谋长的话已经有些颤抖了。
    虽然作战室里没有更多的惊叹声,但从战士们燃烧着的眼神当中就能体会到无法抑制的迸发。
    这无法不让人激动。
    阻塞作用距离达到创记录的十三万公尺,东线防御阵地主力微波阻塞系统终于全部开机了。
    这意味着我们从这一时刻开始掌握了绝对压倒性的电磁权,我们的空军甚至可以发射中程和远程空空导弹!这意味着我们的地空导弹可以威胁到作用距离内的任何空中目标!
    此时敌人的低空突击机群也也应该深入我们防线腹地了,可迎接他们是漫山遍野的音频制导地雷,还有数量不菲的雷达制导高炮和单兵红外寻的导弹,当然,还有更可怕的激光眩目发射器。
    这是什么样的战场防空优势!
    机架上的数据交换机面板那一排排显示数据线路正常工作的发光二极管健康活跃地跳动着,一组组数据汇聚成一个个坚决的战斗指令,变成无数支腾空而起的巨大箭簇消失在夜空里。
    戍卫者终于重新擦亮了自己的眼睛。
    副师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火苗猛然间在他的脸部亮了起来。
    “第一批目标全部击中,指挥系统正在进行结果评估!”
    参谋长的报告都带着喜悦。
    敌人的主力机群已经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了。后退,后面准备进行空中补给的运输机群将被迫返航,而可怜的预警机和E8战场指挥机又一次面临着中国人高速歼击机群的追击;进攻,没有制导协调,数据链在电磁盲区又陷入瘫痪,仅靠双色制导的短程格斗导弹来维系自己的生命,这似乎过于冒险了,况且连中国人的歼7机群现在都已经具备了视距外攻击能力。
    这是哪个混帐军官杜撰出来的荒谬计划!
    “报告!防空导弹第二批全部射击完毕,结果正在评估中。第一批攻击结果下来了,命中率37%。”
    负责结果评估汇报的参谋喜气洋洋地大声报告,嗓音在坑道里散发出暖洋洋的味道。
    作战室里一片欢腾。
    够了!37%的命中率。要知道,这些导弹攻击的是敌人最先进的F22机群,用双命中体制进行攻击,这也就意味着仅有1/4的鬼子漏网!
    这是防空导弹部队迄今为止最伟大的胜利。不用等第二批战果出来,几乎每个导弹营里将要涌现一批一等功臣!
    “真是一根好‘竹竿’!”
    副师长已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被周围的喜悦所感染,老冯的脸上今晚终于绽开了一次笑容。
    “副师长,要不要追击敌人?”
    一个作战参谋兴奋地问道。
    “不用,命令部队,立即转入防御工事。我们师的纵深也就这么屁股大的地,犯不着和敌人现在就死掐。”
    副师长冷静地下令道。
    今夜对双方的交战部队来说是个不眠的夜晚,在这场空前的空战中中国人笑到了最后。看来敌人希望一战就彻底将被围部队解救的愿望已经破灭了,现在他们只能一步步地朝西面推进,用坦克和刺刀。
    在防空部队幸喜若狂的时候前沿阵地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虽然敌人的空中攻势遭到了有效的遏止,但他们的地面突击部队却趁着刚才我们部分阵地上微波阻塞系统被破坏的当口发动了猛烈的地面突击。
    我们现在的地面防御部队力量过于薄弱了,本来就不足的预备队因为战区洪水泛滥而无法保持足够的机动支援能力。
    发现中国人的弱点后敌人指挥官果断地将第二拨直升机突击集群投入到对地面进攻部队的战术支援当中去了,我们三团部分防御地段被敌人突破。
    现在部分防守部队已经和师部失去了联络。
    防空指挥所里的指战员们紧张地协调着各个防空单位,现在必须及时压制敌人在前沿阵地附近实施地面攻击的庞大直升机集群。
    又是一片忙碌景象。
    新的通知下来了,由于负责掩护师部附近地域的微波阻塞系统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我们一个指挥分中心遭到敌人远程炮火攻击,需要附近的各工程维修分队紧急支援。
    工程师和工程兵们在坑道里紧急集合,我和老冯也站到队列之中。警戒部队领路,我们冒雨出发了。
    指挥中心是被搭载特种兵的敌人攻击直升机趁着刚才我们微波防御网破损的当口给攻击了。
    闻讯出发的指挥中心戍卫部队已经在周围制高点拉网搜寻敌人。
    我们在警戒部队小心的掩护下朝这个指挥中心前进,附近几个山头上不断响起激烈的交火声,不用说,肯定是我们的搜索部队遭遇了鬼子特种兵。
    “隐蔽!”
    前面队列低声地逐个将隐蔽命令向后传递。
    老冯戴着钢盔趴在我身边,他已经在坑道里让战士们给换上了迷彩作战服,自己原来那身衣服就扔掉了。
    警戒部队配发的夜视仪比我以前的强多了,上面的杜瓦瓶小巧玲珑,整个夜视仪的重量也非常轻巧,这大概是从前一段时间击溃多国雇佣军部队时缴获的鬼子装备。
    匍匐着朝旁边一个制高点爬去,我小心地探头朝山谷下面看去。
    对面山梁山双方作战部队还在激烈地互相交火,鬼子特种兵先进单兵武器上发射的20毫米小口径榴弹在我军狙击战士的周围爆响。细细地观察了一下我们这边的山谷下面,我没有什么异常动静。
    正当我试图将身体再往外面探出一些以方便查看一些山岬死角的时候,一枚高爆榴弹呼啸着砸在离我不远的一处岩石上。
    痛苦的惨叫声,一个躲避不及的战士被气浪高高掀起。
    我赶快缩头躲回石头后面。
    妈的,下面有鬼子!
    不敢出声,我边心里问候鬼子母亲边挪动位置寻找适合狙击鬼子的射击位置。
    岩石都非常溜滑,我小心地将自己的动作节奏放缓,尽量小心不发出声音或者碰掉什么小岩石惊动鬼子。
    鬼子肯定在下面山谷里四处游动,如果我盯着刚才鬼子射击的位置那什么也找不到。
    极力睁大眼睛,我揣测着鬼子可能的潜伏地点。
    边观察,我边将一枚枪榴弹挂在步枪下面的榴弹发射器上。下面山谷里都是些狭窄的石头缝,步枪子弹即使连发也不一定能有效杀伤暴露位置的鬼子特种兵,因为损失了动能的跳弹是无法击穿鬼子身上的凯夫拉防弹衣,除非精确地击中鬼子没有防护的其他身体部位。
    眯缝着眼睛,我细心地等待着可能暴露位置射击的鬼子兵。
    我们一些警戒部队的战士还在朝可疑位置倾泻弹雨,他们中居然有人用轻巧的大口径高平两用机枪在扫射。
    具备巨大杀伤力的重型高机弹丸在山谷石缝里四处迸飞。在这里高机是种有效的武器,因为进行长点射或扇面扫射的大口径机枪能够对鬼子造成巨大的威慑。
    有鬼子开火还击了。
    我猛然掉转枪口估摸着大致的方位高度把榴弹打了出去。
    可惜,我的射击技术实在够戗,榴弹偏了将近十公尺的距离在一个石头缝里爆炸了。
    “啊!”
    我大声地惊叫起来。
    是鬼子!我看见鬼子了。他居然朝我榴弹爆炸的方位移动,榴弹爆炸的火光恰好将他快速移动的身影照亮了。
    来不及了,我赶快掉转枪口准备瞄准,可已经无法准确地将三百公尺外的鬼子身影套进准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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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5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第一节

砰!
    一声低沉的闷响居然就在我旁边的一块岩石里发了出来,接着一束微弱的枪口焰闪烁了一下。
    伴随着这声闷响鬼子身体栽歪着从岩石上掉进他旁边的山涧里。
    什么东西?
    我爬了几米靠在那块长满苔癣的石头边。
    石头居然动了一下。
    我定睛一看,那是什么石头,是我们一个特种狙击手。
    他身上披挂的野战伪装物让我误认为是块石头!
    被看破行踪的特种兵狙击手冲我一乐,洁白的牙齿在涂满油彩黝黑的脸上显得异常醒目。
   
    这个受到鬼子特种兵攻击的指挥中心紧挨着师部,当我们这支工程维护分队抵达指挥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个指挥中心看来受损严重,几个坑道口一片狼籍。没有任何灯火,所有维修人员都是在黑暗中忙碌着。需要紧急修复的指挥中心线路已经大多整理好了,我们这些新抵达的工程人员被安排进入坑道里面帮助修复指挥中心部分的网络设备。
    师部所在的位置也在这座山上,一条盘山公路蜿蜒着依附在山腰上,这是周围近五六公里范围里贯通东西方向的唯一一条可供机械化部队通行的道路。
    这里的坑道非常复杂,也被工程兵们挖掘得异常宽阔,可同时容纳两辆吉普车通行的坑道里有许多地方居然敷设着大量的金属结构件。
    不对,怎么这些金属架不象普通的承力支撑件,应该不是工字钢啊?
    我好奇地靠上前打量着眼前看不到头尾连绵穿行在坑道里的这些金属支架。
    “这是我们的微波压制系统发射器!”
    跟在我后面随行的工程师满脸自豪地对我们说道。
    “发射器?”
    我诧异地回头问道。
    “没错,连绵上万公尺的发射器,山洞深处还有大量的发电机负责供电。这个对抗系统是依托山体构筑的,山体就是发射器的掩体,每个子发射器有几十米到上百米长。这个系统可以压制周围六万公尺范围内的战场空间,如果需要,这套系统可以让周围半径九万公尺的范围内变成彻底的信息盲区!”
    工程师边欣赏着宏伟的工程边自言自语道。
    “就是它,让敌人回到了19世纪。”
    老冯感叹地说了一句。
    “我们这套系统的功率是整个东部防线功率最小的,据说北方方面军装备的一套系统可以覆盖半径十七万公尺的范围!”
    这个工程师撇着嘴说道。
    这套系统是如何工作的我还不清楚,但从几个小时前我们与敌人激烈对抗的效果来看,没有它我们绝对不可能取得胜利。
    这就是中国人的智慧!
    指挥中心设在一个深藏在山洞里面的一个大厅里,这里原来曾经是三线工程某个工厂的仓库,现在被部队改造成一个现代化指挥中心了。
    敌人的特种兵在几个小时前居然渗透到这里来了!
    指挥中心里还是一片狼籍,许多工程师和战士们正在忙着重新修复网络指挥平台。
    我们的到来加快了指挥中心的修复,在工程师们的指挥下大批备用设备在指挥大厅里被重新布置开来。
    被重新装配起来的服务器在接通电源后一台接一台地启动了,面板上的灯光逐一在闪烁,机箱后部的风扇也开始嗡嗡地转动起来。
    指挥中心的三防隔板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炸毁了不少,空调已经不起作用了,整个坑道大厅里的湿度和温度都无法保持在规定的范围内。电缆等有机物燃烧后形成的有害烟尘还弥漫在大厅里,看不清四周的景物,空气也极其污浊。氧气面具数量还不够,我们只能将就着轮番进入工作现场。
    忙了半个小时,我实在无法在工作现场坚持了。毒烟一直没有消散,氧气面罩又型号不对,我被漏进面罩的毒烟熏得一阵阵头晕目眩,胸口也恶心无比。
    大口地喘着,我靠在坑道外面的石头上不停地咳嗽。眼角膜异常酸涩,我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哎呀!卫大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鬼子抓走了吗?”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无比惊讶的脸庞,我面前的人边大声地喊着边紧紧攥着我的胳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连忙眨了几下眼睛仔细看着面前大呼小叫的家伙。
    是江垒!我居然在这个地方遇上了江垒!
    这简直就是一场梦!
    “我,我……。”
    我张口结舌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几天不见你成结巴了?哈哈!”
    江垒的情绪看来还不错,虽然满脸的疲惫,胡子拉茬的。
    “我是被师部的信息战中心抽调上来的,已经在这里工作两天了。”
    江垒估计我会问他这个问题,自己抢先回答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老柳在阵地上找你都找疯了!”
    看见我身上居然还穿着装甲兵的作战服,江垒连忙问道。
    “我是被民兵给搭救的,后来又参加了113战区的阻击战,后来跟随野战医院转移就到师部附近了。工程兵分队到我们队伍里征召工程师,我就跟这他们一直走到这里。”
    我简短地把我的经历给江垒解释了一下。
    “那你这身衣服是那里来的?”
    江垒皱着眉头看着我身上满是淤泥的衣服问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全是泥浆,这大概是几个小时前搜索鬼子特种兵的时候在泥水里滚爬时弄上的。
    “我和装甲兵一起参加113战区的阻击战时他们给我弄来的衣服,当时我身上就剩一条短裤。”
    边用旁边灌木上扯下的树枝刮着胸口肩膀上的泥浆,我边回答道。
    “时间紧张,我们还是先干活吧。走!”
    江垒拉着我又再次钻进了坑道里。
    就在我刚才休息的当口我们的工程兵们不知从哪弄来了鼓风机,指挥中心所在的大厅里毒烟开始逐渐散了出去。
    这时趁着灯光我终于看清了整个指挥中心的模样。
    在几个角落里堆积着数量庞大的电脑设备,还有几块大型显示屏,其中已经有一块被弹片给炸烂了;指挥台一片狼籍,许多战士和工程师们正在指挥台周围整理收拾。
    “师部也要搬到这里来,我们手头的设备数量不够,已经无法设置多个指挥所了。”
    江垒碰碰我的胳膊说道。
    “我也是刚从另外一个指挥部赶过来的,那里晚上也遭到鬼子偷袭。还好没有被鬼子摸进指挥部里面,否则今天晚上我们的防线就不保了。”
    我边帮着几个战士拖曳一根光纤边对江垒说道。
    “鬼子已经发现我们师的防线战斗力薄弱,大部分特种兵突击分队都投入到我们这个方向上来。现在不知道前直能够及时增援地面部队给我们,三个小时前三团的部分阵地已经被鬼子突破了。”
    江垒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我们这一带已经被洪水给包围了,防线又这么短,鬼子很容易就能控制我们的补给线。”
    “师长,张参谋回来了!”
    随着旁边战士的喊声,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军官越过我门身边朝指挥台附近提着一盏应急灯的军官快步走去。
    “怎么样?201师联系上了吗?”
    师长扭头问道。
    没错,是薛恩平师长,我们曾经在出发前的聚餐上和他握过手。
    “联系上了,情况很糟!”
    张参谋汇报道。
    “你先抓紧时间把有线通信给恢复。他们现在防线情况如何?”
    薛师长说话非常地有力顿挫。
    “赵师长阵亡了,师部几乎被鬼子给端了。现在整个防线都失去了联络,不知道他们两个步兵团部队的阻击战斗情况如何。侦察兵已经在用无人机进行侦察核实,不过根据卫星资料显示,鬼子好象已经突破郑家岭一带防线,现在距离我们不到十公里。”
    张参谋没有给薛师长带来好消息。
    201师的防线已经出现崩溃迹象了,这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站在师长周围的人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朝师长望去。
    应急灯轻轻地在师长的手上摆动着,昏黄的光线不安地掠过周围人的身边。左右摇晃的影子怯怯地游走在后面的控制台上,彷徨着,却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遁去。随着忽明忽亮的的电焊火花,金属件上发出的滋滋响声让人愈发地烦躁起来。
    “张参谋,201师的炮兵呢?有没有联系上?”
    薛师长身边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军官朝张参谋问道。
    “政委,恐怕一时还无法联系上。他们的师部被鬼子炸了个底朝天。”
    张参谋低声说道。
    “妈的!那他们的炮兵和防空兵看来也悬了。老辛,你立刻通知李玮,马上增派一个混成营,务必要在天亮前控制住周家渡附近的制高点,卡住并封锁303国道周围的任何可以通行机动车辆的路口!张参谋,你增派一个通信分队帮助201师恢复各部的通信。对了,你再把我们剩下的那两套微波压制系统方舱也给他们带上。”
    薛师长低头沉吟片刻后朝旁边的政委和张参谋发出了命令。
    “那,我们115的492高地怎么办?师部可就剩这些预备队了!”
    张参谋眼巴巴地看着身边那位辛政委。
    “都什么时候了,还你的我的!再不增援,201师就玩完了,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
    看到张参谋脸上的表情,薛师长有些撮火了。
    “那我通知他们增援目的地有变。得让李玮他们抓紧时间,周家渡附近的战场资料还需要整理后才能分发给二营指挥员们。张参谋,你抓紧时间抽调一个侦察兵分队协助他们摸清周家渡附近的情况,还有,通信必须随时保持畅通。”
    老辛说完拉上张参谋跑了出去。
    我的嘴里干涩得很,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我在战士们的催促下继续扛着沉重的光缆跟在他们后面。
    我们还能守住防线吗?
    201师的防线体系已经无法恢复到几个小时前的态势了,本来我们就严重匮乏有生力量,洪水既迟滞了鬼子前进的步伐但又妨碍了我们自己的补给。卡车已经无法正常行驶了,我们也不可能在短期内组织足够的冲锋舟和快艇进行远程横向补给。现代战争的物资组成和消耗速度是半个世纪前所无法比拟的,从导弹到炮弹,从油料到食品,我们需要种类繁多数量庞大的物资来维持战斗;还有即将抵达的增援部队,我们不可能用只装备轻武器的预备队来抵抗敌人空地协同作战的现代化部队。
    而所有这些我们匮乏的东西现在前直都无法及时满足。
    我们还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吗?
    不久,201师阵地被突围鬼子连续突破的消息被更多战士们知道了。整个大厅里的人脸上都看不到笑容,每个人都紧锁着眉头。
    终于,经过三个小时的紧张工作,我们师的指挥中心再次运转起来了。
    看着最后一台备用电源的面板上显示出正常工作的绿光后我疲惫地瘫倒在地上。江垒比我好不了多少,听他自己说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靠在我身边没半分钟江垒就打开了呼噜。
    薛师长就坐在我们不远的地方,旁边就是一个大型通信操作台,通信员不时走到他身边汇报前线最新的情况变化。
    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几个医生护士正在从支援者那里采集鲜血,几个暂时没有任务的战士军官正在排队等待抽血。我们野战医院现在已经移到盘龙岭上师部附近的一个山梁坑道里,他们的备用血浆已经在转移路上被鬼子炮火偷袭给炸光了,所以医生们只能到这里来寻找备用血液。
    “师长,三团长电话接通了。”
    一个通信员按薛师长的要求终于叫通了三团。
    “老徐,你的544高地夺回来了吗?没有预备队?你那两个连的预备队那里去了?一个已经增援116的二团了!499高地拿回来了没有?没有?怎么回事?还是鬼子直升机突击群。恩,我知道了。注意与老辛联络,他会给你们安排增援。好!好!你一定要注意保持有生力量。”
    薛师长边与三团团长通话边注视着前面不远处大屏幕上的敌我态势分析图。
    “师长,21军的先头增援部队在251、254、260战区遭到鬼子压制,无法按时机动至161师的128、129、134战区。”
    一个参谋边将大屏幕切换到彼邻的161师战区地图边指着某处朝薛师长报告道。
    “161师也拼的差不多了,我们不可能指望他们能给多大的支援。现在只能希望他们多少能牵制鬼子在116战区侧翼的作战部队,给我们117战区的二团剩余部队一个喘息的时间。”
    薛师长边用毛巾擦着脸边自言自语道。
    “师长,辛政委回来了。”
    一个通信员小声地提醒薛师长。
    “哦,是老辛。坐。给了三团多少部队?”
    还在紧盯着屏幕的薛师长伸手把辛政委拉到身边。
    “两百人,不过其中有三十来人是还没有痊愈的轻伤员。老薛,我们的预备队已经快消耗怠尽了,21军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啊?各团的团长都快把自己给填进战壕了!老徐一直就在骂娘,他身边就只剩两个参谋了。前直前一段时间给我们的增援太少了,信息战的技术工程师倒派来了不少,可他们能起多大作用啊?”
    辛政委说到着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看清了21军增援部队现在的位置和机动态势情况。
    老辛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麻花。
    “薛师长,刘工找你!”
    坐在旁边工作台上的一个军士转身对正在和政委研究敌情的薛师长低声说道。
    “哦,老刘,有新情况了?”
    薛师长起身问道。
    “是。鬼子的新编入作战序列的重型高速运输船队和重型地效运输机机群正在兼程运送新的补给物资。倭寇的‘菊花’近卫师已经抵达我们东线战场附近,估计这个近卫师很有可能会投入到我们师的防御方向上。
    另外,刚收到一份消息,鬼子在一个小时前发射了两颗新的卫星,其中一颗是光学侦察卫星,一颗是在Ku波段上工作的商用通信卫星。”
    老刘略显疲惫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薛师长,他的工作服一个领子在外面一个在里面显得非常好笑。
    “哦,大名鼎鼎的‘菊花’要来了,我到要见识一下这个第六步兵师团到底是什么货色。鬼子新投入的这个高速运输船队是不是你上次提到的那第五批在纽波兰等船厂制造的五万吨级双体运输舰?没想到鬼子的制造力量这么强大,这样的话鬼子投入到太平洋战区的运输力量里仅海上高速运输舰队总吨位已经超过四百万吨了。时速四百公里的运输舰队啊,鬼子看来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了。
    还新发射了两颗卫星,这么说鬼子的标准综合性指挥所系统马上可以恢复正常工作了?前直有没有找到鬼子卫星的精确坐标?”
    薛师长有些错愕地看着刘工,因为这实在不是些好消息,在战局如此恶化的当口。
    “还没有,鬼子火箭升空后卫星曾经多次变轨,机动方式和以前完全不同。不过在包围圈内的敌人标准综合性指挥所系统已经确认被我军摧毁了,停泊在台湾海峡的两艘作为战术指挥中心的两栖指挥舰现在也已经丧失了指挥能力,目前就剩他们部署在浙赣线附近等待维修的Humvee软顶方舱指挥所,但鬼子还缺乏维修备件。我们的技术人员现在正在跟踪他们的备件运输路线,‘戟’技术组在俄罗斯人的帮助下已经侵入他们的后勤支援系统,目前正在跟踪敌第7军的CSSCS-EAC后勤系统的物资分配情况。”
    刘工注视着薛师长,有条不紊地汇报信息中心的工作进度。
    薛师长见刘工还站着,连忙起身准备让刘工坐下。
    “我已经坐了两天了,还是让我站着活动活动腰腿吧。”
    刘工谢绝了薛师长的礼让。
    “老刘,你调度161和180师炮兵支援火力的办法行不行啊?我们三团现在可快撑不住了!”
    辛政委担心地问了一句。
    “技术部正在和通信营联调,应该会在二十分钟后结束。辛政委你放心,鬼子的高级野战炮兵战术数据系统没那么复杂神秘,我们小伙子们有一天的工夫就能弄清楚系统结构。”
    老刘笑着安慰道。
    “用鬼子的高级野战炮兵战术数据系统来指挥我们自己的炮兵,鬼子到底会不会干扰啊?别到时候我们的作战信息都被鬼子侦察系统给截获利用了!”
    老辛还是无法理解老刘的冒险行为,隐隐中他大概对薛师长这样的安排愈发地流露出不安。
    “政委同志,我不会拿科学来开玩笑的。我们缴获的AFATDS系统就是鬼子的师级战术野战炮兵支援作战系统,我们的小伙子们已经将系统软件经过修整后移植到我们自己的精简指令集计算机平台上。也幸亏前直得到了苏联科学家和特工的帮助,否则我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系统修改。刚才我们已经和161师和180师的炮兵指挥部进行了一次联调,基本没有问题,刚才只是系统信息传递的延迟时间还没有达到要求,不过小伙子们已经找到修改办法了。
    前直已经通知我们的特种兵部队注意搜寻鬼子的陆军数据分发系统网络控制站,到时候没准我们可以借助鬼子的网络控制站指挥鬼子的野战炮兵部队。请大家务必再稍等一会。”
    老刘叉着腰对政委解释道,他的手指按在腰间的时候脸部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一几下。
    “我们自己的炮兵损失太大了,现在21军的增援又上不来,想要守住阵地就必须想办法利用兄弟部队的远程支援火力。现在既然送到161和180师的固定壁方舱已经能够用上,我们就用这个办法。你说呢,老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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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7 | 只看该作者

第二节

薛师长站在老辛身边,自己的眼睛还死死盯着大屏幕。
    “是啊,谁能想到我们自己的炮兵指挥中心居然会被鬼子特种兵端掉,否则也不用如此冒险。”
    辛政委无奈地摇摇头。
    轰!轰!
    外面的山坡上隐隐传来阵阵爆炸声。
    我的注意力被外面密集的爆炸声吸引过去了。是155榴,虽然隔着厚厚的岩石层,但炮弹的爆炸声仍顽强地透过蜿蜒曲折的坑道传到我的耳中。大厅坑道口灰白的墙壁上悬挂着的应急灯散发着暗淡的光线,执着地投射在过往的军人身上。
    敌人的炮火已经能够覆盖我们师部所在的阵地了,不知道我们前线的战士现在的情况怎样?
    老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还有黄彪和郭永。对,还有居无竹,那个炊事班班长,矮墩墩的家伙,这小子喜欢不停地摸自己的胡子。
    “鬼子在用炮兵攻击我们的微波压制系统。”
    辛政委大致分辨了一下动静后对薛师长说道。
    “那他们得把这座山轰平才行。”
    薛师长的脸上破天荒浮起了一丝微笑,旁边的辛政委和老刘也会意地笑了起来。
    “哦,老刘,柴师长他们的‘竹竿’系统能再提高一些效率吗?他这几天一直在抱怨防空部队的火力没有充分发挥出来。”
    薛师长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刘工。
    “我们给柴师长他们的‘竹竿’系统重新修改了马尔科夫决策部分的算法模型。设计小组这几天重新设计了一个新的动态神经网络规划方法,这个新模型我们总参信息战总部的技术人员已经用最小平方最优化方法进行了训练,神经网络的输入-输出映射和利益的未知非线性映射F匹配得很好,优化后的贝尔曼随机最短路径问题方程达到了我们的期望值。原来‘竹竿’系统里的蒙特卡罗模拟近似策略迭代现在可以给出更合理的战术命令,整个新系统完全可以满足柴师长他们进行实时动态预测分配作战目标的要求。
    技术小组的人已经出发了,应该能够在几个小时内给柴师长手头上的‘竹竿’系统升级而不影响他们的作战任务。
    对了,薛师长,我们的防空部队还是要注意截击鬼子的电子侦察机,特别是他们装备了复合侦察系统的EH-60L黑鹰和RC-7B德哈维南侦察机。我们前沿作战部队的微波压制系统比较单薄,现在又无法进行长程战场机动,很容易被鬼子的测向系统截获压制系统和C3I系统设备的坐标。”
    老刘说了一大通专业术语,也不管两个师领导是否能够听懂,末了还担心地提醒了薛师长一句。
    “是的,鬼子现在已经可以通过Ku波段卫星恢复一部分战场协调指挥工作,反应速度肯定会有所提高。老辛,通知老柴,让他们多注意和空军的截击机配合猎歼鬼子的EH-60L和RC-7B。叶雨,通知李玮尽快到我这里来。”
    薛师长拍了辛政委的肩膀一把后扭头冲一个通信参谋喊道。
    “政委,柴师长的电话通了!”
    旁边一个通信士官按照辛政委要求叫通了防空指挥中心。
   
    “哎!江垒,你怎么在这里啊!快!快到队长那里去报道,有新任务了!我去找个看守电源的,马上就回去。”
    这时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跑到我们身边毫不犹豫地摇醒了还在熟睡的江垒。
    江垒一个激灵顿时没了睡意,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半天不知道东西南北。
    “哎!王工,别找了,这里就有。卫大仙,走,跟我去指挥分队!”
    江垒看我还傻站在旁边,也不管我的抗议,一把拉着我拔腿朝大厅北面的一个坑道跑去。
    江垒他们的信息战分队工作间紧挨着大厅,是个不大的房间,已经被我们的工程兵们改造成一个机房了。机房里满满当当地簇拥着各种设备,操作台上有十来个人正在工作着。
    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官连忙招呼跑进来的江垒准备开始工作,是个女军官。
    怎么听声音这么熟悉?
    我一时回忆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我被这个军官安排了一份工作,给大家看管电源系统。
    信息战中心的几台发电机还没有完全修复,这个机房就使用后备电源供电。情况紧急,大家无法等待工程兵修复发电机了。
    机房里的技术人员都在埋头工作着,一个联络士官坐在房间门口的一张工作台上,从他的工作来看好象是正在把这个信息分队处理后的战场信息转输进我们自己的作战指挥系统。
    机房门口旁边的一个小隔间是个水房。水房的台子上正架着个煤油炉,煤油炉上有个铝制水壶。红色火苗包围着水壶的底部,水壶正在滋滋作响,水过几分钟就要开了。
    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机房的电子设备居然全都是前一段时间我们歼灭鬼子雇佣军部队时缴获的家伙,江垒面前就摆着一台17寸的美制液晶显示器。
    奇怪,怎么江垒的屏幕上全是鬼子的作战指挥系统操作界面?
    我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好象是地理信息系统的界面,但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又不完全是。
    “江垒,这屏幕上是什么信息?”
    终于,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鬼子的全源分析系统。”
    江垒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啊!
    怎么我们的信息战部队用起鬼子的作战指挥系统了?
    我的脑子好半天没有转过弯来,看着江垒轻快地用鼠标拖曳着信息菜单条,我满腹疑惑。
    见所有的人都紧张地忙碌着,我只能暂时将一肚子的问题先压了下去。
    “唐中尉,我先把四点以前的统计做出来。”
    手头工作告一段落的联络士官抬起头对那个女指挥官说道。
    唐中尉?
    对,我记起来了,就是在野战医院里看望刘工的那个女军官。
    我忍不住多看了眼前的女军官两眼。
    齐耳的短发,严肃的神情。
    如果不是那头短发,我无法将她和周围的男军人区分开来。
    在战争面前所有的人都将被迫去适应眼前的环境,或者坚决地生存,或者死亡。性别在战争面前是没有分别的,包括你的性格和爱好。
    “敌人是不是疯了!”
    当那个联络士官看见统计资料结果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惊呼起来。
    “怎么了?”
    被他的惊呼声吸引过来的唐中尉关切地问道。
    “四个突击群!在我们师的正面鬼子集结了四个突击群正在轮番冲击阵地!这怎么可能?不对,我让里面的人匹配电磁综合态势资料再核实一下。”
    联络士官说道这拿起了手边的红色电话。
    机房里正在工作的技术人员中不少人也这个消息震惊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盯着联络士官。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四个突击群的轮番冲击,这意味着我们前沿阵地的指战员们正在承受着将近三万敌人的轮番进攻,这些敌人装备了四百辆重型坦克和上百架直升机,这还不包括后面数量庞大的远程压制炮火!
    我们师的防守正面宽度不到二十公里,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鬼子居然轮番投入四个突击群,可我们现在一线的作战人员还不到两个步兵团!
    如果战场侦察信息是真实的,那这将是阻击作战进行到现在鬼子进攻部队最密集的时候。
    没多长时间,统计信息被电磁频谱监控部门核实了。
    四个突击群,敌人现在确实投入了四个突击群轮番冲击我军阵地!
    一个技术人员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则发直地盯着联络士官。旁边一个只有半边屁股靠在椅子上的技术人员干脆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
    我的天啊!
    整个机房里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了,所有的人都被这恐怖的消息紧紧地摄住了自己的灵魂。
    这就是敌人对我们实施大纵深电磁压制的回应,19世纪的战争,古罗马方阵的复苏,只不过走在队列最前面的是装备了140毫米滑膛坦克炮和贫铀复合装甲的M1A3。
    虽然我们现在躲在深厚的掩体里面,但六十多吨的重型坦克仿佛正排着整齐的队列隆隆地逼近我们的眼帘。
    那一群巨兽在血水里划开涟漪的场景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还有那用死亡之翼在混沌的云海中搅动的黑色狮鹫和如同火山喷发岩浆奔流的山丘。
    而此时突围的敌人正在撕裂着201师的防线。
    我禁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坦克作战服。
    煤油炉上的水已经烧开了,蒸汽把壶盖顶得砰砰作响,混白的蒸汽顺着过道逸了进来。
    我步履沉重地来到水房里。
    红色的火焰还在灼烤着水壶,吞吐不定的火焰不时漫过水壶边缘竭力地向上伸展。
    灼热的蒸汽涌到了我的脸上,坑道里应该很温暖,可我却觉得背上一阵阵地发冷。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手不由自主地靠在了火苗边上。
    “水开了。”
    一个人从后面伸出手关掉了煤油炉。
    我转身一看,是刘工。
    “怎么,同志,觉得冷吗,是不是生病了?去看医生。”
    老刘关心地看着我略显苍白的脸色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转身回到座位上。
    “大家怎么在发愣?小唐,‘黑甲’分队在21号地区又成功控制了鬼子一个师级EPLRS网络控制站,还缴获了几个完好的栅格坐标发射器。你们小组马上准备配合他们,‘黑甲’现在正通过‘队组’方舱进入了鬼子交战层网栅收取敌七军战术指令。”
    刘工跟在我后面走进了机房对唐中尉下命令道。
    “侦听员注意,战术电子支援全部启动,全开接收机工作不要停顿,瞬间角覆盖率继续保持3600覆盖,把超高荷周信号排除设定键打开,频谱分析的时候叠加脉冲的区分还是用老方法。
    数据接收小组准备接收卫星信号,情报小组准备数据修改。
    狼群小组注意,所有狼群系统准备开通,并入鬼子传感器网栅数据层进行伪装信息上传。
    小周,你注意和我们管制中心联络。
    对了,刘工,‘黑甲’现在的战术情报分发等级是多少?”
    唐中尉迅速地逐个下达战斗命令,机房的操作小组全部进入了作战状态。
    “是‘金色’。”
    刘工坐在一张工作台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金色!”
    旁边好几个技术人员发出了惊呼。
    “对,他们现在已经是师级作战单位的权限了。”
    老刘的回答还是那么平静。
    终于有了个好消息。我们的特种兵有了重大斩获,他们居然也以牙还牙地成功偷袭了鬼子一个师级指挥部,而且还接管了一个战术网络中心。
    可这时机房里的气氛明显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几个技术员正在兴奋地交流着眼神。
    “刘工,火力支援协调员庄天俊奉参谋长命令到您这报道!”
    门口一个参谋立正朝刘工报告道。
    “啊,是庄参谋,快,快进来。我们的AFATDS系统已经联调成功了,161和180师的炮兵正等着我们的作战命令。现在这里已经开始接受鬼子进攻部队坐标信息,这里就等你了。”
    刘工连忙招呼抱着军用笔记本的庄参谋。
    用军用笔记本接入战术互联网后庄参谋启动了参谋作业系统的界面。
    我居然看见旁边坐着的庄参谋调出了微软的PowerPointbriefs,没想到微软的这个文本处理软件居然还有参谋作业的功能!
    我今天晚上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51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8 | 只看该作者
庄参谋熟练地开始接收全源分析系统数据信息并用他们自己编译的指令集进行地形描绘。
    反复地逐个用系统内置的视觉视野过滤器检查后,很快一份份资料被庄参谋发到大厅里的指挥中心服务器上。
   
    “没想到我们居然能够渗透进鬼子的传感器网栅数据层和交战层网栅,这些网络渗透技术俄罗斯人没能在欧洲战场用上,我们却成为了第一个使用者。如果这场战争我们能够获胜,那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俄罗斯的科学家和特工了。”
    在庄参谋身边看着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的手指,刘工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刘工,我们能不能让鬼子自己打自己?我已经想好几天了。”
    正在工作的唐中尉边工作边问道。
    “让鬼子自己打自己?怎么个意思?”
    刘工有些不明白唐中尉的意思。
    “鬼子毫米波工作方式的敌我识别系统被我们的阻塞干扰给压制后他们的突击群在地面交战区里已经无法进行敌我识别了,而且鬼子分发的战术情报里远程炮兵的发射坐标部分信息我们早就可以进行替换,‘黑甲’现在又有师级战术信息分发权。我想,如果我们冒充鬼子指挥部分发他们突击群先头部队的坐标,那……。”
    唐中尉的话被老刘打断了。
    “我明白了!现在就试试。我们已经能够绕过鬼子的AN/PYQ-3反情报系统,你把修改过的鬼子战术文件提供给我,注意文件格式不要改变。我让前直用流星余迹通信方式发给他们。现在就试!”
    “刘工,可以让‘黑甲’先发给鬼子的M270火箭炮部队,让他们对鬼子自己的突击群集结地进行地毯式轰炸!”
    唐中尉紧接着在出主意,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就在刘工忙着给‘黑甲’制作假作战命令的时候,联络参谋不断地从大厅的中心系统里通报利用改造后的炮兵指挥系统进行压制射击的战果。很快,刘工他们制作的信息也被发送出去了。
    等待吧。
    我在监控供电系统的同时留意着看‘黑甲’有没有成功地控制鬼子的远程压制火力。
    工程兵已经把发电机修复了,我帮着他们把机房的电源切换到发电机供电状态。
   
    上午十点左右我们的‘戟’技术组再次发现了重大敌情!师部指挥中心再次进入紧张状态,工程兵部队在所有坑道入口紧急加装三防装备。
    日本鬼子通过高速地效飞机机群向东部战线运送了十多万枚化学毒气弹,其中大部分是先进的二元毒气弹!
    必须将这些炮弹及时摧毁,否则我们整个东线将无法维持了。一整天我们的前直都在紧张地调度特种兵部队,所有的防化兵部队也进入战斗状态。我们紧急出动的空军运输机群在承受了重大伤亡后空运投掷了一批防化服和解毒剂到东部战线防御部队手中。
    师部一直在紧张地注意着鬼子‘菊花’师团的动向,信息战中心的大屏幕上不断切换着‘菊花’师团各部机动的大致坐标信息地图。
    ‘戟’技术组不断地根据截获的化学武器运输集装箱代码在敌人的CSSCS-EAC后勤系统里查询运输线路与地理坐标。循照这些坐标信息我们的特种兵部队不停地导引地对地导弹部队和空军发射的装有云爆弹弹头的导弹密集攻击运送和储放这些化学武器的卡车和野战仓库。
    到第二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鬼子所有的二元化学武器运输代码从CSSCS-EAC后勤系统的数据库里消失了。但我们的盟友的战略情报中心却通知我们至少有一千枚以上的VX毒气弹已经跟随鬼子的‘菊花’师抵达战场。
    信息战中心在艰苦的条件下运行着,我们很多的设备都是用普通的商用电脑来代替,坑道里的湿度和温度都超出了普通电脑设备运行的环境标准,我们的工程兵现在又没有足够隔板将机房进行单独隔离,所以设备故障率比较高。
    我们这些维修人员不停地来回维护排除着故障点,一天下来能休息四五个小时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我紧紧地跟随在维修工程师后面,没想到这调试配置电子设备并将它们组合成一个个作战系统的事情是如此地复杂,工程师们不停地在他们的笔记本里调出配置软件来评估运行环境,检测电磁兼容和串模干扰情况。在工作的时候我注意到我们许多子系统都分别被厚重的铅板所隔开封闭,大概只有这样才能抵消我们这个位置里巨大的电磁作用。
    三天,又有整整三天过去了。
    特种兵部队一直在注意搜索并摧毁鬼子携带的毒气炮弹,在他们的干扰和不停的伏击以及制导导弹和炮弹的多重攻击下,敌人始终没能发射那些该死的化学武器。
    可我们并不知道是否鬼子运抵战场上的毒气炮弹都被摧毁了,而且,因为我们的防御部队一直和鬼子们纠缠在一起,双方的阵地犬牙交错,为了自己部队的安全,估计正在实施突击的美军也不会让日本鬼子发射这些该死的炮弹。
    这三天我们是熬过来的,作战中心的指挥人员和技术人员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战斗岗位。
    虽然这里闻不到硝烟。
    信息战中心一度成功地牵制住鬼子的远程压制炮火,直到最后鬼子发现了那个被端木龙神指挥的‘黑甲’特种兵分队接管的指挥中心。可鬼子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用自己的远程压制炮火狠狠地揍了突在前面的友军一顿,两个突击群的集结阵地分别遭到了地毯式轰炸,损失惨重。
    鬼子在第二天里投入了‘菊花’近卫师团,但在我军联合火力的打压下同样进展缓慢。
    在经过我们技术人员改造的AFATDS系统指挥协调下,目前仍保持相对宽纵深阵地的161师和180师用他们的压制炮火有力地支援着在前面苦苦支撑的我们师二团和三团部队。
    没有他们的火力支援我们无论如何也撑不过这三天。
    三天里我们师只让鬼子前进了十公里,尽管鬼子的前锋部队距离师部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可我们毕竟还没有让鬼子突破。
    可我们203师却已经损失殆尽了,因为我们还要协助201师守住后面的防线。21军这两天抵达的增援部队大部分被立刻补充到201师阵地上去了。
    东线战场上其他兄弟部队的预备队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更何况我们这片战区是泡在洪水之中,谁都无法在鬼子漫天的炮火压制下携带重武器快速机动过来,我们203师只能从自己野战医院里还能战斗的伤员里组织预备队。
    前沿阵地已经严重减员了,防御部队一再收缩阵地也无法保持阻击密度。师部从昨天开始在指挥中心调动剩余人员,参谋人员、工程兵、通信兵,还有耗尽了弹药的防空兵和其他可以抽调的后勤人员都统统被编成入几个预备连队中。
    我再次被编进了步兵预备队。
   
    “班长,我们什么时候反冲锋?”
    在我身边趴在泥浆里一个小战士不安地问道。
    没有回答这个从工程兵部队调到我们步兵班的小战士,我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我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景致都如同月球表面般荒凉,不,比月球表面还要荒凉恐怖。
    能够出现在视野里的是连绵不断的山丘,被洪水包围的的一个个山丘。近前的山丘上已经没有任何突出物了,不管是人工的还是自然的,山丘表面上遍布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弹坑,灌满了泥浆的弹坑。
    山丘的上空是无穷无尽的黛青色雾霭,粘稠的雨丝把山丘和雾霭紧紧地粘在一起。低处的水洼早已变成黑褐色的模样,粘稠得如同一滩滩浆糊,浆糊表面不时能看见漂浮在上面尸体和一块块硝烟粉末。雨滴星星点点地坠落到浆糊表面,然后迅速被粘稠黝黑的浆糊所消融,一个涟漪都没有留下。
    间或有几发炮弹捏着促狭的嗓音急忙忙地砸进黝黑的泥浆之中,旋即在水洼表面升起几颗肮脏丑陋的泥浆柱子。红褐的火焰在泥浆柱子的顶端竭力地试图朝阴沉的天空逸去,仿佛它们也无法忍受这散发着恶臭的黝黑浆糊的热情拥抱。
    这就是我们203师的东线战场,一个巨大彻底的,黑臭难行的泥浆潭。我们的战士就是在这样的阵地上日复一日地与敌人对峙着。
    泥浆彻底将我们敷设的巨大雷场给掩盖了,鬼子的扫雷装置已经无法进行象样的扫雷工作,随处可见的泥潭又一再牵绊住敌人的机械化部队。没有坦克装甲车辆的掩护,那些装扮华丽的地面勇士们也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现在只剩下直升机群还能不时出动一下,但这些筋疲力尽的飞行员们也无法象战争初期那样保持高效的出勤率了,因为如果不幸被那些中国人该死的防空导弹或者高射炮击中的话,那结局不是死亡就是掉进这无边无际的黑臭泥潭中。
    我们一个排的战士准备对前面的417高地实施反冲锋,因为这个高地上的鬼子阻挡住前面两侧已经弹药告罄的两个阵地上防御部队的退路。417高地是今天下午两个小时前被‘菊花’近卫师的一个步兵分队占领了,我们这个排奉命紧急运动到417高地附近准备夺回这个关键阵地。
    美军地面部队已经彻底退出了一线突击战斗,只留下直升机部队和炮兵部队支援负责进攻的日本‘菊花’师团。由于中国人部署的雷场实在无法清除干净,‘菊花’师团干脆全部投入步兵部队对我们的阵地实施突击。
    我在的这个步兵班已经在这一带阵地上边战边退地连续坚持了两天,因为减员严重,班里现在只剩四个战士,班长在上午鬼子炮火延伸射击的时候阵亡了,我现在代理班长职务。
    费力地从粘稠的黑色泥浆中拔出作战靴,我摸索着把手中95冲锋枪的保险打开作好了冲锋的准备。我身边不远处的泥浆中匍匐着班里其他的几个战士,所有的人都是浑身泥浆,只有脸上稍微干净一些,手中的步枪都好象一条条泥棍子似的。
    161师负责炮火压制射击的130加农炮炮兵营还在进行五分钟急促射。
    炮弹嘶鸣着穿过潮湿的云层,原本清脆亮丽的破空声里掺杂着粗糙的杂音;红色的弹道有些模糊,弹道边缘好象散发出一缕缕淬发迸溅的流彩,如同镶嵌在毛玻璃里的丝带被后面的射灯映照着一般。
    417高地正在被红色的火海彻底烘烤着,榴弹逐个在目的地里爆炸,猛然从地面窜起的巨大泥浆柱子顶端点缀着朵朵暗红的花蕾。
    这个阵地已经在双方攻防部队手中多次易手,防御工事早已破烂不堪。每支防御这个阵地的部队都无法顶住对手几次冲击,因为阵地上已经没有象样的地方能供步兵们躲避炮火射击。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等待着炮火轰炸进入最后三十秒,因为那是我们开始突击的时刻。
    还有十秒钟,我趁这个机会最后一次扭头朝身后的盘龙岭看去。
    盘龙岭的坑道里有我们的师部和野战医院,离我们这里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我们师的阵地就只剩这么点纵深了,正常情况下即使是你步行也只要几十分钟就能穿过这点距离。
    可敌人已经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却只推进了三千公尺。
    所有一线作战部队必须再坚持24小时,这是最后的24小时。
    这是我们今天下午出发前师部发布的命令。
    鬼子陷在包围圈里的部队已经基本上丧失了有组织的防御能力,没有补给,鬼子已经无法再坚持战斗了。尽管还有将近三万敌人还坚守着约两千五百平方公里的阵地,但我们的合围进攻部队已经在高速地进行穿插分割作战,同时前直已经发电要求这批部队弹尽粮绝的敌人早点放下武器投降。
    还要再坚持24个小时!
    我们这些防御部队也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了,所有一线作战的指战员们都是在体力和精神承受能力的极限外坚持着战斗。从昨天开始鬼子‘菊花’师的步兵们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步兵集团冲锋,所有的鬼子都装备了战刀进行抵进肉搏。
    我们在刚过去的48小时里后撤了七千公尺。因为实在是没有人了,我们这些预备队不停地在各个突破口之间奔波着,给我们各被围阵地上已经消耗完弹药的防御部队杀开一条条撤退的血路。
    冲啊!
    排长终于下达了命令。
    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协调人员用激光指示仪标识照射着我们前进的方向。雷区标识已经无法用肉眼在判断了,我们只能在激光照射仪的指引下冲锋才不会跑错方向。
    我猛一起身,可靴子却被泥浆牢牢沾住了。
    一个嘴啃泥,我结结实实地栽进了前面黑糊糊的泥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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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39 | 只看该作者

第三节

我挣扎着试图尽快站起身来,可发软的手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脸部陷在淤泥里几乎让我快要窒息。
    这场战争已经彻底将我的身体拖垮。
    当我蠕动着直起上身的时候战友们已经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之中,用步枪当拐杖把身体支撑起来后我费力地追赶着他们。
   
    黑臭粘稠的泥浆糊了我一脸,腥臭的气味直冲我的脑袋。被这恶心的味道折磨着,我的胃部一阵阵地翻腾,胃酸涌进口腔里。
    都是这场该死的战争!
    没有时间抱怨,我拎着泥棍踉跄地追赶着队伍,脚趾吃力地勾着湿滑的靴子。远处的战友们已经冲上半山腰,正在弯腰奋力攀缘着,模糊的身影几乎被这暗淡潮湿的景色所吞噬。
   
    山丘上我军的炮击已经停止,可鬼子却没有进行象样的还击。
    借助战友的手我终于登上山丘。战斗其实早就结束了,防守417阵地的鬼子兵在我们发起冲锋的时候都已经被我们的130加给全部报销干净,我们冲上来只是象征性地拿下这个阵地。
    无法用报话机通信,我用随身携带的信号枪朝天空中发射了两发红色信号弹,表示我们已经顺利拿下阵地。
   
    前面两侧阵地上还在苦苦支撑的防御部队终于可以脱离战斗朝我们这边撤退下来,他们早已弹尽粮绝多时,能够苦撑到现在实数不易。
    借助间或在水洼里爆炸的炮弹闪光我们看见三三两两撤退过来的战友们。
   
    有伤员,两个浑身泥浆的战士抬着一个伤员踯躅地走过来,伤员身上也同样满是泥浆。
    “能帮忙吗?我们实在没有力气了。”
    打头上来的一个泥人艰难地咳嗽着说道,他的两条腿在泥浆里不停地哆嗦着,手还死死地托着伤员的双脚。
   
    “老柳,怎么是你!我是卫悲回啊。”
    当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我激动地窜上前去。
   
    老柳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我,好半天人都晕晕忽忽地看着我,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是卫悲回!”
    我的嗓音都有些哽咽,手指哆嗦着抓紧老柳的胳膊。
   
    如果老柳不说话我根本无法认出眼前的这个人。
    老柳褴褛的衣服上滚满黑臭的泥浆,一大块泥浆粘在他的脸颊上;左边肩膀上一个大血口,已经结痂,伤口上同样沾满淤泥;裤腿上已经糊满泥浆,紧紧地贴着腿,已经裂开的靴子可笑地挂在他的脚上。
    要不是头上的钢盔和身上跨着的那支还算干净的步枪,我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人和老柳联系在一起,甚至无法和一个士兵联系在一起。
   
    “老卫!郭永,是老卫。黄彪,你醒醒,看看眼前的人是谁!”
    老柳也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欣喜地大声地朝后面的泥人喊道。
   
    这是场没有尽头的战争,没有人能够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会是怎样安排的。所有的战士们都在泥浆和弹雨中忍受着饥饿与疲倦,等待着这场没有尽头的阻击战早点结束,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明天的晨曦。
    能够在战斗中重逢,这种平时极为平常不过的事情放在现在,却成为了奢侈而又惊喜的一幕。
   
    后面的郭永看见是我,嘴一咧,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他俩抬着的人是黄彪。黄彪受了重伤,需要紧急治疗。
    没有时间寒暄,我一把接过老柳的活,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抬着人往前走。
    轮流替换着,我们几个人一路蹒跚把黄彪抬到医院。
   
    黄彪的小腿动脉被鬼子弹片击穿,老柳他们用三角带临时给黄彪做了战场救护。但因为迟迟撤不下来,黄彪已经失血过多陷入休克。
    必须给他紧急输血治疗。
   
    什么?
    没有血浆了!
    黄彪被我们搁在手术台上,可医生无法进行手术。
    所有在坑道里遇上的医生护士都这么回答我。我疯狂地找遍整个医院,可结果还是让我大失所望。
    坑道里满是重伤员,两个护士正在一个角落里忙着给一个中年妇女接生。
   
    “医生!医生!”
    我开始在坑道里狂吼起来,双手愤怒地拍打着墙壁。
    这纷乱昏暗的医院让我愈发地焦躁起来。
   
    “什么事?”
    一个正在给伤员做手术的医生终于抬头应道。
   
    “我是O型血,快给我抽血,我们有重伤员需要输血!”
    我继续狂吼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墙壁。
   
    “小吴,给他验血!”
    这个医生耐不住我的吼叫声挥手示意他身边一个护士过来给我验血。
   
    “我是O型血,我是O型血。”
    我把手搭在桌子上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已经有些目眩,耳朵在嗡嗡直叫。
    给我验血的这个护士没有因为我浑身的泥浆和刚才无礼的举动而不悦,仍然轻柔地给我做了检查。
   
    “你的血色素好象太低了,同志。再输血恐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这个护士轻柔地向我建议道,她的一双大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脸色如同墙壁上应急灯光般蜡黄。
   
    “求你了,给黄彪输血吧。啊!我是O型血。输我的血,哪怕是三百CC。”
    我依然呢喃着哀求道,试图抓住她的胳膊,可自己的身体却软软地瘫在椅子上不听使唤。
   
    大眼睛的吴护士终于把输血针头插进我的手臂,我依在墙角上恍惚地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橡胶皮管里缓缓流入血袋中。
   
    夹杂着小孩的哭声,周围的重伤员中有人在剧烈地咳嗽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战士身上泥浆散发出来恶臭味充斥着整个坑道。涌进口腔里的胃酸还残留在牙龈里,舌头上好象还有酸涩得发苦的胆汁味道。
   
    坑道的角落里那个白胖的郑小明正团着身体,将自己尽可能地塞进病床靠墙的一面,用如同饥饿老鼠般病态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周围路过的人连正眼看他的人都没有,大概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曾经干过的事情。
    旁边走过的护士递给我一杯兑了葡萄糖的生理盐水,我半睁着眼艰难地吞咽着。
   
    “小吴,等他输完你再抽我的,凑足一千CC。看看能不能救活这个伤员。”
    旁边好象是那个医生在说话,可我的眼皮怎么也无法睁开。
   
    “曹医生,你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
    吴护士疲惫的话音中带着颤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一个护士推醒,整个坑道里一片刺耳的大呼小叫声。
   
    “快,快换防护服。鬼子毒气攻击!”
    “三防设备坏了!大家快点啊!”
    是VX毒气攻击!
    鬼子终于发动了化学战。
   
    他们用剩下的毒气弹攻击我们人员活动密集的部分阵地和坑道。本来这些炮弹是不会给我们医院造成足够的威胁,但怎么坑道口的三防设备突然失灵了?
    因为刚才给黄彪输血,我的手脚已经变得麻木,护士扔到我身边的防护服我哆嗦着怎么也穿不上。最后还是哪个大眼睛的吴护士给我换上的衣服,随手把防毒面具给我扣上。
   
    警报是从指挥所附近的阵地传开的,我们前沿阵地上部分骨干支撑点首先被鬼子毒气炮弹攻击,指挥部紧急通知了所有单位。
   
    周围能走不能走的人都在飞快地穿防护服,医生护士们则繁忙地给那些确实失去行动能力的重伤员们逐个穿上衣服扣上面具。
    防化兵小组的几个战士穿着防化服已经冲到坑道口试图紧急修复设备。
   
    在角落里躺着的郑小明早已换好防化服,小心地继续靠在床铺靠墙的一面。
   
    “我的孩子!孩子怎么办!”
    从角落里传来刚生产的母亲充满恐惧的惊叫声,夹杂着婴儿震天的哭喊声。
    真该死!医院里的防护服数量不够,居然没有多余的衣服和防毒面具留给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孩子!难道他刚到人间就得回到永远黑暗阴冷的空间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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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40 | 只看该作者
站在小孩身边的医生护士们手足无措,因为他们也没有防护服穿,只是在刚才互相给对方注射阿托品。
    孩子是不能给他注射这种解毒剂的,因为这解毒剂本身就是毒剂,孩子的体质根本无法承受!
    母亲的哭喊声刺耳地穿透我的耳膜。
   
    孩子!
    周围已经穿好防护服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我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走到她们身边。
   
    就在我试图站起的当口,一个近旁的战士毅然脱下了自己的防护服将婴儿包裹进去,顺手把三防式氧气再生面具扣在他脸上。
    老柳!
    是老柳!
   
    孩子母亲也被医生们重新扣上面罩。
   
    “阿托品,快给这个人注射阿托品!”
    一个医生在奋力高喊。
   
    迟了。
    就在一个护士慌忙地攥着注射器冲过来的时候,老柳的身体迅速佝偻起来。
    老柳的身体迅速滑向地面,象一片迅速枯萎的叶子一般,旋即他浑身裸露在外面的肌肉开始剧烈地抽搐膨胀。
    鬼子的毒气已经漫进来了。
    真该死,我们医院坑道口的三防设备怎么没用了!
   
    “快给他注射阿脱品!”
    更多的医生焦急的高喊起来。
    手持注射器的护士手忙脚乱地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忙着给正在呕吐抽搐的老柳注射解毒剂。
   
    我紧走几步试图靠上前去,可肺部怎么也无法吸入氧气,我的眼睛顿时一片漆黑。
    是该死的贫血症!
    头一阵晕眩,我砰然栽倒在地上。
   
    “老柳!活下去!”
    朦胧中我的心里发出阵阵无力的呐喊。
   
   
    老柳死了!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老柳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群。
    他已经扭曲变形的遗体佝偻着蜷缩在角落里,和其他几个也没有来得及注射解毒剂的重伤员遗体靠在一起。
   
    旁边围满无言的人们,招娣姐弟俩赫然泪流满面地靠在吴护士身边。
    搂着逃过死神追捕的婴儿,那个孩子的母亲靠在一个护士怀中还在忘情地饮泣着。
    郭永跪在老柳遗体的身边久久没有动弹。
    坑道里满是漂白液的味道,大概医生们已经给坑道里进行了大规模消毒。
   
    扶着墙壁,我艰难地走进人群里靠着郭永在老柳的遗体前跪下。
    郭永的泪水早已打湿他的前胸衣襟,死死地攥着拳头,这个汉子还在无声地哭泣着。
    看着老柳早已发黑浮肿的面孔,我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医院里大家的士气在遭到鬼子毒气攻击后更加低沉起来。
   
    正当我在安慰郭永的当口,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了歌声。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与哭泣。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多么熟悉的歌声!
    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我的血液,我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死死地攥住郭永的手,却发现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是那个大眼睛的吴护士长,那个曾经在山中野战医院震撼了无数战士的女护士。她此时高高地站立在病房的中间,怀里搂着周招娣,泪流满面。
   
    郭永颤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缓缓地,他跪在地上,身体坐在双腿之上。他那因为老柳的牺牲而变得浑浊暗淡的眼球仿佛被某种东西冲刷着,在应急灯照耀下逐渐明亮起来。
   
    略带沙哑的女声高音还在演绎着那优美的歌声。
    “这是强大的祖国,……。”
    恢复活力的郭永屏住呼吸猛然站了起来开始加入了合唱,双手有力地将我从地上拽起。
    我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多么美妙的歌声!
    这是我活到现在所听过的最好听的歌声!
    我开始加入合唱,接着,更多的战士们加入了旋律。
    所有能站起来的人都站了起来,连那些重伤员也躺在病床上加入了合唱。我注意到那个逃兵连长也满面泪水地低声跟着大家唱歌。
    生命之火再一次被我们的女神点燃起来,在激昂的歌声中,在所有的戍卫者挺直的胸膛里。
   
   
    “快增援师部!鬼子正在进攻盘龙岭主峰!”
    门口一个军官筋疲力尽地嘶喊着,所有还在沉浸在刚才那激动人心的旋律中的人们都被他的喊声所吸引过去。
   
    “有没有能战斗的,啊!有没有?都跟我来!”
    军官挥舞着步枪筋疲力尽地继续大声喊着,嘴里还大口地喘着。他好象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战斗,脸上满是厚厚的泥浆,身上新穿的防护服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滚上一身泥浆快看不出什么模样来。
   
    鬼子在发动化学战后很快突破我们指挥部前面几公里宽的防御阵地扑到盘龙岭脚下。盘龙岭阵地需要新的预备队。
    二十几个能战斗的战士默默不语地站到军官面前,按高矮次序排队。
   
    趁着昏黄的灯光我挺胸朝队列右面看去。
    都是些多次经历战斗的战士。他们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护送受伤的战友,而被鬼子半个小时前的毒气攻击滞留在这里,所有的人身上无一例外地都散发着泥浆的臭味。
   
    “刘海啸,出列!”
    军官威严地朝队列最后位置上个子最高的哪个战士喝喊道。
   
    刘海啸?不就是那个逃兵连长吗?
    队列里所有的战士都朝戴着手铐低头默然不语地走出队列的逃兵连长投去诧异的目光。
    军官板着脸,火辣辣的眼光愈发地让这个哑巴般的连长不敢抬头。
    军官盯了刘海啸半天,见他没有象想象中那样哀求自己,已经转到嘴边的刻薄话又咽回去。
   
    “所有战士听令!向左转!齐步跑!”
    军官带着我们跑出坑道。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刘海啸一眼。
   
    刘海啸没有看我们,只是一个人抬头直直地盯着墙壁上的应急灯,牙齿紧紧地咬啮着。他欣长孤独的影子被墙壁紧紧束缚,佝偻地蜷曲贴伏在坑道里面。
   
   
    鬼子在发射VX毒气后等待两个小时,看我军阵地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再次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当我们这支疲惫不堪的增援部队摸黑沿着山路赶往师部预备队集结地的时候,东面山腰部分双方的部队已经接上了火。
   
    黑绰绰的夜色,晦暗的黑夜吞噬了所有能发光的物体。湿忽忽的黑纱被黑夜随手抛洒在大地上,缠绕着所有移动着的人。雨滴打湿我的面颊,虽然是江南六月的天气,可我仍象树叶般禁不住在瑟瑟的夜风中颤抖起来。
   
    敌人已经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必须守住盘龙岭!
   
    我们这支小分队被迅速编进预备队中,战士们在坑道里排着队做出发前最后的休整。
    坑道里有人在低声地咳嗽,有气无力地。我所看到的所有士兵们都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眼睛里满是血丝,脸色蜡黄。军官们也一样,都是满身泥污,疲惫不堪。
    还要再坚持二十个小时。
   
    外面阻击阵地上很多战斗分队在鬼子毒气攻击的时候遭到严重损失,现在师部的一些职位较高的指挥员也被编进部队,政委在坑道里做动员。
    我远远看见李玮,但没有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正在坑道里检查归他指挥的那一个排的士兵们。
   
    两个军需官正在给缺乏武器弹药的士兵分发数量不多的库存装备,大部分是我们前一段时间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家伙。
    当我们路过储存弹药的房间门口的时候,一眼看见一挺六管7.62毫米口径的加特林机枪。机枪的旁边堆着几箱机枪弹和几条弯曲硕长的金属弹链,因为这挺机枪是从悍马上拆下来的,没有普通的三角支架,所以一直也没有人想到怎么使用它。
   
    “就给我这个吧,同志。我是重机枪手。”
    站在我身边一直没有言语的郭永伸手指着这挺机枪对军需官说道。
   
    “没有支架。这家伙很重,后坐力又大,你现在能提得动吗?”
    军需官打量着郭永蜡黄的脸色疑惑地问道。
   
    “没问题,这种家伙我原来练过。”
    郭永也不管军需官是否同意,径直上前放下自己手中的已经没有弹药的95式班用机枪,把六管机枪提起来。
   
    郭永身上原来穿着的衣服满是淤泥,非常湿滑,机枪枪托有些架不住身体。郭永见状小心地摘下光荣弹,三把两把把外套扒下来,露出古铜色精壮的上身。
    “军需官同志,麻烦帮我配几个弹药手。”
    郭永边低头检查着机枪边对军需官说道。
   
    “老卫,弹药不轻,你扛得动吗?”
    闷头等待完进行徐进弹幕射击的鬼子炮火延伸后,从坑道出口沿着堑壕摸索着前进的郭永回头看着我说道。
   
    “别管我,少不了你的弹药。”
    我紧走几步赶上郭永,用力将斜背着的弹链往上推了推。
   
    弹匣真的非常沉重,好几次我都差点跪倒在湿滑的堑壕里。
    我小心地探头朝山下看去,一片绿蒙蒙的景色,鬼子兵正沿着山坡朝我们的阻击阵地爬来。
    我们的防空部队的单兵导弹可能消耗殆尽了,在半山腰的空中处于高射炮射击死角的几架鬼子直升机正在掩护他们的步兵进攻,30毫米机关炮正顺着飞行方向上扫射一切可疑的目标。
   
    一架鬼子直升机从我们头顶附近一掠而过,机头部位的机关炮疯狂地倾泻着弹雨,丈高的火墙沿着山腰的岩石上一路蔓延而来。
    碎石夹杂着四处迸飞的弹片从火海中急急地飞溅开来,在我们堑壕周围敲击跳跃着,发出各种调门的尖叫声。
   
    “滚你妈蛋!”
    加特林机枪发射时枪口发出的巨响立刻将郭永的怒吼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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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10:41 | 只看该作者

第四节

一条由曳光穿甲弹组成的明亮耀眼的金属长鞭瞬间抽中的这架一直在战场上卖弄着威风的狮鹫。
    本来机身厚实的装甲能够保护AH-64D不受12.7毫米以下口径防空武器的威胁,可这次挂在武器挂架上的火箭弹巢却不幸被曳光穿甲弹击穿,还没来得及发射掉的‘九头蛇’火箭弹顷刻之间被引爆开来。
    灾难还只是刚刚开始,紧接着这架直升机的密封油箱也被‘九头蛇’火箭弹的爆炸诱发,形成了二次爆炸。
    拖曳着巨大的火球,扑闪着翅膀的黑色狮鹫挣扎着试图脱离死神的召唤。
    可爆炸实在发生得太快,这架AH-64D上的飞行员甚至没有时间按动火箭逃生椅上的红色按钮。
    这架直升机很快脱离了它原本计划的飞行线路,四处迸飞的机身碎片宣告AH-64D生命的终结,连同座舱里面的飞行员。
    急于复仇的其他直升机则纷纷掉转机头朝我们这里扫射轰炸,刚刚进入堑壕准备朝山腰间正在朝上面攀缘的鬼子步兵射击的我们这个火力小组不得不再次缩进坑道里面。
    当这批鬼子的直升机受到更多的地面阻击火力拦截的时候,它们开始逐个脱离战场,躲避到稍远一些的山丘附近,等待着反扑的机会。
    郭永手里的六管机枪又活跃起来,曳光穿甲弹编制的火红的金属长鞭有力地在鬼子进攻队伍中来回抽打鞭挞。爬到一半路程的鬼子兵们被这突兀其来的猛烈扫射压制得无法抬头,后面进行曲射火力支援的鬼子自动榴弹发射器见状赶忙对我们这边进行反压制。
    不久,我们的无坐力炮和自动榴弹发射器也对鬼子的曲射支援火力进行反压制,偶尔,我们的37高炮射手也将高炮打平进行扫射。鬼子的曲射支援火力只能断断续续地变动阵地朝我们开火。
    郭永见鬼子压制火力已经转移方向,再次跳入堑壕从射击孔朝下面的鬼子们挥舞着火红炙热的金属长鞭。
    双方的射手就这样在压制与反压制间对抗着,各自的重型压制炮火也不时登场表演。
   
    随着战斗的进行,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
    凌晨时分我们161师和180师的压制火力已经彻底消耗完他们的炮弹储备。我们设置在山腰上打平射的37高炮也打完最后一发炮弹。火箭筒手和无坐力炮手,连同自动榴弹发射器射手的弹药也把弹药全部发射干净。我们现在没有重型火力的支援,只有坑道里还在工作的微波压制系统还在给予着电磁庇护。
    鬼子整夜都被我们阻隔在半山腰无法继续前进,下面的坑道出口也被我们其他的部队层层设防,鬼子没有办法朝坑道深处推进。
    可迸发出顽强战斗力的战士们楞是将鬼子击退一千公尺,将鬼子驱逐到山脚下的泥浆潭里去了。
    凌晨五点,我们这个战斗小组被其他战斗分队替换下来,我们几个战士草草地在坑道里休息三个小时,补充了宝贵的水和食品。
    鬼子在这三个小时里却没有停歇,一轮接一轮地发动着新的进攻。
    其他已经匮乏小口径弹药的战士们将我们这个火力小组其他步枪和冲锋枪的弹药悉数拿走,连我们不多的几个手雷也被拿走,只留下因为口径不对而无法使用的转管机枪子弹。
    现在我们这个火力小组的弹药手就只剩下各自胸前的光荣弹。
    趴在坑道出口附近一个还没有坍塌的堑壕射击掩体里,我们这个火力小组等待着鬼子白天的又一轮进攻。
    鬼子远程压制炮火的遮蔽射击刚刚结束,山腰上满是硝烟油子的呛人气息。刚才他们的炮火射击密度与前天相比简直稀疏得可怜。
    “郭永,今天雨是不是停了?”
    透过逐渐散开的硝烟,我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郭永没有回答我,只顾专注地看着山脚下鬼子的动静。
    今天好象真的没有下雨,天空略微变得透明起来,山腰远处的物体也不象前一段时间那样模糊不清。
    阳光!
    居然有阳光!
    随着硝烟被西南风逐渐吹散,早上的太阳光如同梦境般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多少天了?
    十五?还是二十天?
    我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看见太阳是什么时候,所有的人好象都和我一样感觉自己都已经发了霉。
    习惯于阴沉与黑暗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太阳光照射得有些眩目。
    身体在已经被干涸的泥浆弄得梆硬的作战服里不安地扭动着,尽管我极不情愿地让粗糙肮脏的作战服紧贴着肢体。
    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理会泥浆的恶臭,我闭上眼睛贪婪地体验着阳光照射在脸上的舒服感觉。
    明天,我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我暗暗地思酌着,活下去的渴望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急剧地在脑海中翻腾。
    我们能不能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我环顾四周,仔细地注意着周围同伴脸上的表情。
    是的,我看见和我一样欣喜而又充满渴望的眼神,阳光让所有的人眼中都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我们要活下去!活着看见胜利!”
    因为看见阳光而兴奋不已的我大声地朝周围的战士们喊道,手里挥舞着捏紧的拳头。
    “先消灭这些鬼子再说吧!”
    郭永没有象我想象中那样回应我,直视前方的眼神里充满愤怒与仇恨。
    我不满地扭头朝山下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情景让我把准备抱怨郭永不解风情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55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23:31 | 只看该作者
是鬼子!
    正沿着山坡朝我们冲锋的鬼子!
    一色光着膀子提着战刀嗷嗷叫的鬼子!
    排着队,跟在膏药旗后面密密麻麻看不见头尾的鬼子!
    笑容飞快地从我的脸上退却消失,代替着的是腿部微微的颤抖,频率越来越高的颤抖。
    刚被饮用水滋润过的嗓子突然变得干渴起来,想再喝一杯水的念头不停地折磨着我。
    费力地吞咽着并不存在的唾沫,我脸色苍白地朝旁边冷冷站着的郭永身边靠去。
    “疯了!鬼子是不是疯了?”
    我们这个火力小组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战士失声喊了起来,促狭的嗓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步枪的扫射声紧接着那个战士的惊叫声传进我们耳朵里。
    接着更多的步枪和冲锋枪从不同的掩体里朝鬼子的队列扫射。
    都是长长的点射,这些抢先开火的战士都和我一样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情景所震慑。
    打头扛着膏药旗的鬼子应声栽倒,可后面的鬼子又很快拣起来。那些缺乏准头的恐吓性扫射并没有给正在列队冲锋的鬼子造成多少有效伤亡,膏药旗继续执着地朝我们阵地靠拢。
    “郭永,是不是该扫射了!”
    我紧张地提醒站在身边的郭永。
    他的枪口仍然低垂着指向地面,丝毫没有射击的打算。
    我的冲锋枪已经在刚才休息的时候给一个士兵拿走,现在我只剩胸前的光荣弹和背后重新压满曳光穿甲弹的加特林机枪金属弹链。
    “老卫,别急。再等等!”
    跟我说话的时候郭永的眼神还死死地追逐着鬼子前进的步伐。
    用黄彪的打火机点着先前在坑道里讨来的一根香烟,郭永深深地吐出一口烟圈,嘴角带着深深的鄙视与厌恶。
    我们现在距离鬼子还有大约一千公尺,这是加特林机枪有效射程以外的位置。虽然我明明知道这些,但我仍然忍不住请求郭永射击。
    鬼子排列着整齐的队列逐渐靠上我们下面第一道火力线,十几面膏药旗傲慢地挥舞在队列前面。
    一场注定将会用遍地的血腥来装点大厅的交响乐马上要开演,无形的指挥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乐队,指挥棒顶端挑着的膏药旗在微微抖动。
    五百米,鬼子仍然有力地踏着整齐的步点。
    指挥棒扬起了,踏在泥浆中的步点如同锤子在钢琴低音区敲打,发出沉闷而又有力的节奏。
    四百米,我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鬼子靴子上的泥浆。
    在钢琴低音区敲打发出的沉闷节奏愈发地响亮,带着统治性的威慑,仿佛主宰着整支乐曲。
    三百米了,扬起的指挥棒重重地落下,终于,在序曲过后乐章正式开始演出。
    在指挥官高扬的战刀示意下鬼子兵齐齐地发出呐喊朝我们阵地扑来。
    钢琴手敲击出的低音节奏达到最高点。在空中挥舞的战刀被毫无遮拦的太阳折射出缕缕寒光,一色光着上身挥舞军刀的鬼子兵们嚎叫着冲向我们第一道火力打击线。
    战争的指挥者满意地看着统治乐谱的钢琴手,空中急促地挥舞着的指挥棒即将要触及那让人兴奋不已的血液与哀号。
    当成群结队的鬼子们奔跑到距离我们第一道火力打击线只有大约一百公尺距离的时候,蹲伏在这条战线上的全体战士在指挥员的号令下同时开火。
    不甘作为配角而成为乐曲殉葬品的黑管手开始演出了,回应指挥的是那簇簇迸飞的火焰,从枪口喷涌而出的火焰。
    还算密集的自动步枪和冲锋枪火力来回地在阵地前面拉扯编制着火网,可效率并不高。
    奔跑在前面的几个鬼子们纷纷应声栽倒,可后面却又涌上更多嚎叫着的亡命者。
    惊惧的黑管手们竭尽全力地试图冲破这个已经被低沉音符统治着的天空。
    沉闷杂乱的低音节奏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扫射而中断,相反,在指挥棒的敦促下,更大的低沉噪音充斥在舞台之间,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
    第一道火力打击线的火力密度无法对蜂拥而上的鬼子构成全面的威胁。
    鬼子很快沿着几个缺口冲进我们人手和弹药都匮乏的第一道火力拦截线的战壕里。
    逐渐,更多的阵地被鬼子撕裂。
    前面的战士们在战壕里和挥舞战刀的鬼子展开肉搏战。
    黑管手的鲜血映红了阵地前沿,嗜血的亡命徒却愈发地兴奋狂热起来。
    乐队指挥那原本狂热挥舞的指挥棒在血腥的乐曲中兴奋地更加肆无忌惮地抖动着。膏药旗傲慢地摇曳在我们第一道防线上空,旗子中央那块红红的血迹夺目摄人。
   
    看见一个个光荣弹在下面的堑壕里逐个爆炸形成的火球,我的拳头都快捏碎了。
    一次冲锋!
    鬼子仅仅用一次冲锋就将我们战斗一夜才夺回的前沿阵地给撕裂了!
    低沉的敲击继续回荡在大厅之中,带着满意的血色。
    我脸色惨白地看着正在越过第一条火线的大群鬼子们。
    “老郭,老郭你快开火啊!”
    旁边另外的战士尖叫着催促郭永。
    郭永仍然没有动弹。
    嗷!
    挥舞的战刀的鬼子们又冲过了五十米。
    刺耳的低音已经完全充斥在舞台所有的空间里,没留一丝空隙。
    “老卫,准备弹链吧!”
    郭永说完吐掉嘴里的烟头,伏身提起沉甸甸的六管机枪。
    没有将机枪架在堑壕射击孔上,郭永纵身跳上堑壕顶端将机枪紧紧抵在腰间。
    “滚你妈蛋!”
    郭永端着加特林机枪怒吼着径直朝正在冲锋的亡命徒开火。
    每分钟六千发的射速,加特林六管机枪的枪口在转瞬之间喷涌出暴雨般的弹幕。
    抑郁已久的小号手挺拔地屹立在堑壕的顶端,在清晨的曦阳中开始了他激情的演出。
    在这宽阔的山谷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孤独的小号手那高亢嘹亮的高音穿透薄薄的雾霭,如同漫天冰雹般清脆的音符昂然回荡在清晨透明的天空中。
    指挥错愕地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舞台上的小号手,原本热烈挥舞的指挥棒忘却摆动。而正沉浸在统治性演奏快感中的钢琴手则厌烦地加快了敲击的节奏,试图用强烈霸道的音符将小号手的乐曲淹没。
    可高亢的小号音符却有力地穿透着曾统治整个乐章的沉闷敲击声,奋力在整个乐队的上空攀缘升腾。
    曳光穿甲弹执着有力地追逐着山坡上挥舞着沾满戍卫者鲜血的锋利战刀的入侵者。激昂的旋律用一个个尖锐的音符刺透沉闷的低音,轻蔑地将它们推倒击碎。
    穿甲弹逐一撕裂了还在咆哮着的入侵者身体,重金属弹头穿透着任何敢于阻拦的血肉盾牌,弹头巨大的动能毫不留情地将钢琴手丑陋的躯体掀飞。野兽原本兴奋的嚎叫声变成濒死的惨叫,丑陋的躯体纷纷栽倒,只留下滴着血的锋利指甲在地上翻滚。
    烦躁的钢琴手仍然倔强地敲击着,更多挥舞着战刀的鬼子漫了过来,试图将小号手吞噬。
    回应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弹雨!
    没有一丝空隙的弹雨!
    以数倍音速飞行的曳光穿甲弹带着呼啸声平贴着山坡朝目的地奔去,在空气中因为剧烈摩擦而发亮的弹体划出一条艳丽的弹道,密集交织的弹道汇聚成一条金属长鞭。郭永竭力地挥舞着长鞭,欣长锋利的鞭梢飞快坚决地抽打切割着任何敢于前进的物体。
    在密集弹雨的攒射下指挥棒也开始纷纷坠落,膏药旗一张张无力地贴在黑臭的泥浆上。
    郭永的上下颚紧紧地咬啮着,脸部的肌肉因为用力而不停地抽搐;加特林六管机枪在他肌肉发达的胸前剧烈地跳动着,枪管在高速旋转,如同一台运转到极限的发动机轴承。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鬼子眨眼之间被郭永制造的金属风暴撩倒了一大半。
    塞满几百发子弹的弹链很快发射一空,转身跳下堑壕的郭永朝我示意更换弹链。因为费力地承受着机枪高速射击形成的巨大冲击力,他古铜色的前胸皮肤上已经满是细小的汗珠。
    枪口仍然袅袅地冒着青烟的加特林机枪的枪管还在急速地旋转着,发出清脆的响声。还在堑壕顶端跳动着的铜制弹壳在岩石和混凝土上碰撞着,发出低沉悠长的嗡嗡长音后滚落在堑壕沟里厚厚的弹壳堆上。
    边紧张地安装着弹链,我边偷眼朝山下看去。
    在舞台上空盘旋着的高音旋律暂时停止了。
    被这把横扫战场金属镰刀吓坏了鬼子兵终于忍不住齐齐卧倒,武士道的信徒们惶然失措地在烂泥堆里打滚。
    见郭永的射击停止了,在恼羞成怒的军官敦促下从后面涌上来的鬼子兵挥舞着雪亮的战刀继续朝山顶冲来,发出野狼般的嚎叫。
    指挥棒被重新拣起,膏药旗又一次在指挥棒顶端摇曳着,旗子中间的那团血迹如同盛开的罂粟花般妖艳刺眼。
    紧闭着嘴,郭永再次跳上堑壕。
    骄傲的小号手再次端起亲爱的加特林六管机枪,挺拔地屹立在舞台中央重新演奏起充满激情的乐曲,用自己燃烧的生命。
    从他的演奏里我清晰地感觉到演奏者对生命的演绎,感觉到他独白里的灌注的对人生的理解与渴望。
    这高亢的乐曲让我全身的肌肉情不自禁地震颤起来,那些强有力的音符让我血脉奔流,须发直立。
    “啊!杀!”
    我实在无法抑郁自己的感情,奋然跳上堑壕,手臂有力地在空中挥舞着,呐喊着召唤同伴倾泻出更多复仇的火焰。
    一头头疯狂的野兽在无情的火焰长鞭抽打下迅速消融委顿,膏药旗一面面无力地垂倒在泥浆里。
    空弹壳如同从打谷机倾倒出的金黄色谷粒一般,哗哗地从退壳器蹦跳出来。小号手此时又如同田间收获的农夫,不过他此时收获的不是粮食,是东线战场上千千万万战死的戍卫者的渴望,是千千万万正在与入侵者搏斗的中国人的梦想,是山坡上正在攀缘着的鬼子们委顿消融的丑陋躯体和那濒死的绝望哀号。
    炙热火红的长鞭在郭永手里往复挥舞着,带着非凡的气势横扫着战场。
    弹壳在郭永脚面不安地跳动着。我屏住呼吸倾听着,分辨那些从郭永从嘴里间或蹦出阵亡战友们的名字。
    “连长!指导员!孙猴子!程小柱!老柳!……。”
   
    禁不住巨大伤亡的鬼子终于退却了,留下十几面膏药旗和满山坡的尸体,仓皇遁去。
    骄傲威严地站立在山坡上,郭永面无表情地手端机枪,一动不动。山坡周围的战士们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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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23:32 | 只看该作者

第五节

备注:《夜色》中出现了白刃战的场景描写,可能很多读者大惑不解,这里做个简单解释。----------最初构思这个场景的时候也曾经犹豫过,因为要遵循主角视野描写原则,所以只能在小说中作背景的解释,小说设定敌人日本师团已经被我北方方面军断掉后路,霉菌自行撤离战斗;无法从东、南、北方向撤退又失去曲射压制火力支援的剩余鬼子选择了与西面最弱的对手同归于尽的策略,企图与内部包围圈里的霉菌汇合。最新版本的修改稿做了详细的介绍。
   
    眼见鬼子撤退干净,郭永一言不发地走进坑道里更换已经通红的枪管。
    恼羞成怒的鬼子在磨蹭半个小时后重新开始了进攻。这次鬼子没有再骄横地摆开队型端着战刀排一排朝我们扑来,只是三五成群地交叉前进,在他们愈发稀疏的召唤炮火的掩护下,手中的武器也被迫换成了步枪。
    整个上午我们都在拉锯战中煎熬,郭永手中的子弹越来越少,到中午时分机枪就只剩小半条弹链。
    眼见我们已经没有象样的压制火力,试探两次后的鬼子在下午第一波进攻的时候再次摆开了集团肉搏冲锋的队型。
    因为没有合适的武器与鬼子进行肉搏战,我们这些两手空空的战士在指挥员的催促命令下缓慢地朝坑道口靠了过去。蜿蜒曲折的坑道里敷设了层层的定向雷,鬼子至少不会象在外面阵地这样轻易地突进我们的核心坑道。
    “老卫!进坑道!大家都进坑道!不要让鬼子冲进入!”
    郭永威严地朝他周围的人下命令,包括战场指挥员们。
    “你也撤进来!”
    我冲郭永大喊道。
    郭永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摆了下手示意大家快点撤进坑道。
    看着逐渐爬上来的鬼子,我心有不甘地一步步退向坑道。郭永还一个人站立在堑壕里,手中的加特林机枪间或发出短促的点射,而没有象早上那样没完没了地扫射。
    打头的鬼子已经冲到距离郭永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上,所有近旁的鬼子都直奔郭永而来。他们已经对这个给他们造成巨大伤亡却怎么也消灭不了的中国重机枪手恨之入骨,无论如何也要用手里挥舞着的战刀凌迟结果他。
   
    “郭永,撤进来!”
    我依然不甘心地靠在坑道口大声地对郭永喊道,希望他能边战边退,跟我们一起撤进坑道中。
    没有回头,郭永依然一动不动地朝鬼子点射。被郭永击中的鬼子在堑壕前面翻滚哀号,哀号声清晰地传到我们耳中。
    指挥员也和其他战士焦急地催促着他。
    郭永还是没有动弹。
    终于,郭永手中的机枪发射完最后一发子弹。
    端着空机枪,郭永等待着鬼子靠上来。
    第一个鬼子扑上来,郭永用枪身格开战刀抬腿将他用力踹了下去,紧接着是另外一个。
    一柄从斜刺里捅过来的战刀插进郭永的腹部,又是一柄。
    两个嗷嗷叫的鬼子疯狂地用力将战刀捅进郭永身体里面,浸满鲜血的刀头从郭永的两肋后面透了出来。在鬼子的推搡下郭永踉跄着一步步后退。
    就在后退的时候郭永扔掉机枪。左手卡着一个鬼子的脖子,郭永用右手奋力拉响胸前的光荣弹。
    “柳大勇!等等我!”
    速炸手雷发出的爆炸声吞没了郭永撕心裂肺的高喊。
    随着一团迅速膨胀扩大的火球,郭永和两个鬼子同归于尽!
   
    “为什么?为什么!”
    被战友们拉扯着,我边愤怒地喊叫着边退进坑道深处。
    “为什么?为什么!”
    整整半个小时我都靠在坑道深处的墙角里呢喃着。
    郭永完全可以撤回来。
    为了多消灭鬼子?
    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的。
    那为什么?
    我无法理解郭永这样的举动。
    被围敌人的命运不会因为鬼子占领我们盘龙岭主峰而改变,因为我们后面还有增援的21军部队坚守的将近五六公里的山地阵地,已经丧失战斗力的被围鬼子们是不可能从这片满是洪水和阻击者的阵地上冲过来的;他们也没有逃走的希望了,因为今天早上我们的增援部队已经彻底将这支鬼子部队包围起来,正在从后方逐渐逼近。
    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郭永会选择这片土地作为他的墓地,在今天?
   
    鬼子在试探几回后停止了朝坑道深处进攻的企图,双方暂时陷入了对峙状态。鬼子无法从布满定向雷的坑道中杀进来。
    “还有四个小时,合围战役应该结束了吧。”
    “那我们怎么撤退?等援军?援军在那里?”
    “不知道对面山梁上的野战医院情况如何,鬼子有没有攻过去。那里可有我们一百多名重伤员和许多医生护士以及老百姓啊!”
    旁边两个战士担心地低声交谈着。
    全体集合!到信息战指挥中心的大厅里去。
    除几十个技术工程师,所有能战斗的指战员都在大厅里列队,大约有三百多人。
    队列的前面站着薛师长和政委,薛师长手里举着203师的军旗,政委手里则举着面国旗。
    “同志们,我们现在已经弹尽粮绝了。可现在,现在鬼子占领了我们应该坚守的最后一个阵地。盘龙岭主峰落到鬼子手中。
    我这里请求,请求大家和我一道把这个本应该属于我们的阵地夺回来。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合围战役已经胜利,我们没有必要做出无谓的牺牲。可盘龙岭却在我们手上丢掉了。没有子弹,可我们还有刺刀,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的土地是不允许侵略者踏进一寸的。既然鬼子能凭借刺刀占领我们的土地,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再用刺刀把她从鬼子手中夺回来呢?”
    薛师长站在队列前面对着我们大声说道。
    “请志愿者向前面跨一步,没有武器的志愿者到军需官那里领取步枪和适合肉搏的武器。”
    政委在一旁接着说道。
    政委还在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就朝前迈步,不是一步,那人径直走到政委的身边。
    是江垒,年轻的江垒!从侧面我一眼就认出他脸上的轮廓。
    一个,两个。
    我看见了曲成。
    当我还在犹豫是否朝前跨步的时候,我周围有更多的人开始挤出队列朝政委和师长走去。
    我的脸开始发烧,我为自己想活下去的念头而羞愧,喉头费力地吞咽着。
    看着更多的人走出队列,可我的腿却毫不留情地直立在地上。
    终于。
    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不!
    我不想一个人!
    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不管是如何的卑微或是伟大!
    一步一步,强迫着自己的腿朝前面摆动,我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朝他们踯躅走去。
57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23:33 | 只看该作者
队列默然不语地依次经过军需官身边,没有武器的人从他手里接过空膛但上好刺刀的步枪。但即使是带刺刀的步枪也数量不够,一大半人空着手回到队列中,他们甚至连个光荣弹都没有。
    “谢谢!谢谢大家!我代表人民……。”
    薛师长哽咽着再也无法说完话语,泪水顺着他灰黄的面颊流了下来。
    “有工兵镐!同志们,我们还有工兵镐!”
    是李玮在大声地提醒那些没有武器的战友,他的手里赫然提着一把被磨得锋利的工兵镐。
    工兵镐的数量也不够大家装备,到最后我们机灵的军需官弄来些钢筋条,我也领到一根。
    重新列队的指战员们整齐地排列在师长面前,政委也举着红旗站在队列边上。
    “师长同志,203师全体突击队员全部到齐,请下命令吧!”
    依次报名完毕后政委大声地向师长报告。
    薛师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举着战旗缓缓地从队列的这头走到另一边,他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每一个战士,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没有掩饰此时自己的感情,师长任由眼泪顺着面颊流淌。
    最终,检阅完自己的部队后师长正步走到旁边的工程师面前对中间的刘工正色说道:“刘工,各个坑道口的警戒部队我都已经预备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们坚守!”
    没有说话,刘工有力地摆动着手枪对他示意没有问题。
   
    “为了祖国!”
    薛师长擦干净眼泪对着我们庄严地大声喊道,手里的军旗被他高高举起。
    “为了祖国!”
    全体战士齐声喊道,一排排锋利的枪刺耸立在队伍之上,中间还夹杂着工兵镐,甚至还有钢筋条。
    整齐划一的喊声在坑道大厅里回荡着,久久盘旋在我的耳边。
    站在一旁的工程师们举起手朝我们这支开拔的突击队敬礼。
    越过一盏盏昏黄的应急灯,我拎着根沉甸甸的钢筋紧跟在队列前面的战士后面。背在前面战士后背上的步枪枪刺发出冷冷的光芒,如同郭永那锐利的目光般注视着我。
    低沉有力的脚步整齐地踏在坑道的地面上,被脚步踏起的尘埃纷纷扬扬地弥漫在坑道里,把应急灯管拢上一层灰蒙蒙的纱雾。
    当我跟着队伍冲出坑道口的时候,外面的战斗已经爆发开来。
    打头冲出去的战士们和正监视着出口的鬼子兵迎头撞在一起,激烈的肉搏战在钢铁的碰撞和高声的呐喊中在山坡上展开。
    冲在队列最前面的李玮铁锨上已经沾满鬼子的污血,他的脸上也被鬼子战刀拉条大口子,神情可怖。
    下午的阳光灿烂得可以,明晃晃的光线映照着战士们步枪上锋利的刺刀折射出簇簇眩目的闪光。
    攥紧手里的钢筋条,我跟在已经将战旗迎风展开的师长后面大踏步朝山顶走去。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队列中不知是谁带头唱起国歌,很快,全体突击队员都齐声高唱起来。
    师长脚步坚决地挺胸走在队列的最前面,八一战旗在风中猎猎摆动着,柔软鲜红的旗面有力地抖动着,在下午的阳光里。
    战斗爆发了,盘踞在山头上的入侵者发出野狼般的咆哮声与越过师长扑到队列前面的战士们展开疯狂的肉搏战。
    我奋力跟随着前面的战士,旁边不断有与鬼子扭成一团的战士从山坡上一路滚打而下。
    愤怒的喊杀声响彻山谷,继续前进的战士们簇拥着战旗朝山顶冲去。
    虽然队伍里的人逐渐减少,但国歌与喊杀声却始终没有中断。
    奋力地敲烂一个正准备从我身边战士身体里拔出战刀的鬼子脑袋,我提着钢筋条怒吼着扑向另外一个与我们战士扭成一团的鬼子。
    杀!
    我的眼睛里一片通红。
    就用鬼子的血肉来祭奠我们的山河吧!
    鬼子已经没有支援炮火,攻占我们主峰的鬼子大约有两百多个,个个都坦着多毛的胸膛端着战刀。
   
    “师长上去了!”
    一个挥舞着工兵镐的战士边大声的喊着边紧紧跟在擎着战旗的师长身后。
    从后面看去,师长笔直地挺立着胸膛,伟岸的身体坚定地靠在翻卷的战旗身边。
    带着无畏的气势,师长一步步逼近那些端着刀嗷嗷叫着,却不敢移动的鬼子们。
    打头跃向峰顶,师长手里捏着的手枪点倒几个鼓足勇气试图将他砍翻的鬼子。
    前面就是鬼子插在主峰上的膏药旗,一个鬼子军官呲着牙咆哮着不停地挥舞手里的战刀。
    很快,我们的突击队员和鬼子们在山头上展开一场血腥的肉搏战。
    几百人在盘龙岭主峰这不大的地方上撕杀着,山坡比较陡峭,不断有我们的突击队员死死地搂着鬼子从山顶滚了下去。
    狼狈地用钢筋条格住一个鬼子恶狠狠劈向我的战刀,吃不住力量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面冲上来的一个战士帮我接住鬼子再次斜劈过来的锋利战刀。
    李玮挥舞着工兵镐冲出我们的队列一路杀进鬼子丛中,锋利的工兵镐在他的手中急速地舞动着,宽阔的镐面不断地划过鬼子的身体,带出一蓬蓬污血。
    一个鬼子从侧面猛然刺中李玮的后背。怒睁圆眼的李玮吼叫着反身一个怒劈,工兵镐锋利的铲面径直劈入了这个来不及躲闪的鬼子脖子里。
    “李玮,小心!”
    当我看见另外一把战刀捅入李玮肩头的时候我惊声喊道。
    可眼前的几个鬼子拦住我们战士的前进道路。
    来不及救他了。
    因为巨大的痛苦,李玮没有力气再从垂死的鬼子身上拔回工兵镐。竭力挺直上身,李玮吼叫着拉响了悬挂在胸前的光荣弹。
    啊!
    一个手提钢筋条的战士狂叫着越过我们的队列朝看守膏药旗的鬼子军官扑了出去。
    是江垒!
    已经打疯了的江垒怒吼着抡起沉重的钢筋条劈头朝鬼子军官砸去,根本不理会这个鬼子军官从斜刺里挥过来的战刀。
    被江垒泼命的攻击所激怒,这个鬼子军官也丝毫不退地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劈向对手。
    鬼子军官满身的肥膘肉,胸口满是黑毛,粗短的颈脖上安着颗肥硕圆滚的猪头,猪头的中央还别致地贴着枚仁丹砣子。
    轻便的战刀先一步砍到江垒的肋部,可江垒沉重的钢筋条也随后象棒球棍敲中棒球一般砰然抡上鬼子肥硕的脑袋。
    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被钢筋条敲烂脑袋的鬼子军官尸体象条失去重心的破麻袋一般重重地仆倒在膏药旗旁边,迸飞的脑浆直直地溅在还瑟瑟抖动的膏药旗上。
    被鬼子战刀砍中的江垒也踉跄着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垒!”
    杀急了眼的我急忙窜到他的身边。
58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23:35 | 只看该作者

尾声

“江垒!”
    杀急了眼的我急忙窜到他的身边。
    江垒居然没有死,只是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低头查看他胸口的伤势。
    怎么没有血?是不是被鬼子砍得太深了?
    “江垒,你?”
    我茫然地问道。
    “老子有防弹衣!老卫,快杀鬼子!”
    喘息片刻后江垒哇哇狂叫着扑向另外一个鬼子,奔跑的过程中还顺手将还插在地上的膏药旗一棍挑飞。
   
    当师长把战旗牢牢地插在盘龙岭主峰的时候,我们突击队只剩下八十多人。
    曲成一手提着工兵镐,一手攥着鬼子的战刀高声长啸起来,他的身上已经被血浸得通红。
    十几个吓破胆子的鬼子正连滚带爬地匆匆逃下山去。
    他们已经没有远程火力支援,只能靠自己的步兵再从山下重整旗鼓一步步地爬上来。
    薛师长带头给我们那些受伤的指战员包扎伤口。政委也受伤了,用完好的右手拄着旗杆,政委的左手软软地垂在身上。
   
    “你们看,鬼子正在进攻我们医院!”
    正在向四周环顾的曲成一眼看见北面山梁下正在朝医院扑去的一队鬼子兵。
    医院里还有我们一百多重伤员,还有许多医生护士和平民。那里防守薄弱,如果被鬼子突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
    情况紧急,薛师长连忙将队伍分成两部分,曲成和受伤的政委带四十个战士坚守主峰,其他战士在师长的带领下援驰医院。
    江垒死死地攥着我的胳膊不让我滑倒,我们俩踉跄地跟在援驰队伍的后面。
    我的肺都快破了,大口地喘着气,我竭力不让自己被队伍拉下。
    江垒的钢筋条已经被他扔掉,手里换成了一把锋利的战刀。
    拄着钢筋条,我费力地登上一块巨石。
    医院就在前方,在坑道口边上我们的战士们正在与鬼子们混战成一团。
    是几个轻伤员,还有医生护士们。
    刘海啸也和一个鬼子在地上扭打翻滚着,他的手上还有手铐,没有办法用力,颈脖子已经被鬼子死死地掐住。
    一个女护士见状急忙扑了上去。
    是那个大眼睛的吴护士。
    她手里没有武器,只是攥着一支注射器!
    瞅准机会,吴护士狠狠地将注射器扎进快要把刘海啸掐死的鬼子颈部。
    这个鬼子的身体很快僵硬起来,弯曲着身体在地上滚动抽搐着。
    是阿托品,吴护士把满满一针筒的阿托品打进鬼子体内!
    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的鬼子很快象一面枯萎的叶子般蜷缩不动了。
    化学战,鬼子不是要化学战吗?
    那好。
    我们就给他化学战!
    随着几个赤手空拳的医生护士倒下,更多的鬼子涌到了坑道门口。
    我们竭力奔跑,狂吼着,可打头的战士距离医院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一个小孩的身影挡在鬼子们前进的道路上。
    是周平安!
    哪个失去父母的小男孩,怯怯地站立在坑道口的阴影里,单薄得似乎随时会被鬼子急驰而过的身体轻易地撞倒。
    战刀在夕阳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怪叫着的鬼子们试图将这个毫无威胁的小孩一刀砍翻。
    恐惧地看着砍下的锋利战刀,脸色苍白的孩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鬼子战刀落下的时候,一团手雷爆炸的火球将孩子和这几个冲到坑道门口的鬼子吞噬了。
    孩子拉响了光荣弹!
    啊!
59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3 23:36 | 只看该作者
疯狂奔跑着的战士们怒吼着扑向还在坑道外面山坡上与我们其他伤员和医生搏斗的鬼子们。
    枪刺在空中挥舞着,工兵镐在空中挥舞着,跟在风中猎猎飘扬的战旗后面。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鬼子兵们顿时慌乱起来,几个怯懦的家伙已经开始转身逃跑了。
    战刀狠狠地切进一个鬼子的身体里,江垒丝毫不理会鬼子同样剁在他胸口上的战刀。
    想跑!
    跑在队伍最后的我一眼看见那个想跑的鬼子,他刚把战刀从我们一个战士的肩膀上抽出来。
    这个被我挡住逃跑路线的鬼子气急败坏地冲我狠狠地劈下来。
    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着,我被鬼子的战刀劈倒。
    钢筋条脱手了,不,还在我的手上。
    是我的手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巨大的疼痛让我几乎昏迷过去。
    想跑!
    我用完好的右手死死地拉住这个鬼子的脚腕。
    被我带倒的鬼子重重地摔在泥水里,沾满鲜血的战刀也脱手掉进一条堑壕中。
    狠狠地把我踹开,鬼子连滚带爬地准备越过眼前的这条堑壕。
    砰!
    从我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鬼子的后脑勺上绽开一朵血花,如同他们膏药旗上的那团血污一般刺眼。
    失去重心的鬼子尸体晃悠着一头栽进堑壕里的污水中。
    我的眼前逐渐开始黑暗起来,恍惚中我看见布衣,他正朝我傻傻地笑着,手里还捏着那根燃着的香烟。
    “布衣!等等我!”
    我喃喃地自言自语着,身体松软无力地贴服在土地上在慢慢融化。
   
    手。
    一张小手。
    一张温暖的小手。
    朦胧中我感觉一张温暖的小手抚摩着我的脸。
    我的头很疼,腰部也被什么硬东西硌着。
    我的眼皮还很酸涩,黑暗中我在腰间摸索着。
    “叔叔,是不是找这个东西?”
    是个女孩的声音,好象是那个男孩的姐姐。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弟弟的死不知让她哭泣了多长时间。
    那硬硬东西被她放在我的胸前。
    我摸索着,是支口琴。
    是姜野的口琴!
    它还在。
    我的手指细细地在口琴表面摸索着,感触着上面镂刻的鸽子图案。
    朦胧中我听见坑道里有人在说话。
    “师长,合围战役已经胜利结束,前直要求我们朝北面向180师方向撤退。”
    “合围战役胜利了。战斗结束了。”
    是师长在说话。
    “不。同志们,战役还没有结束。主峰又给鬼子夺走了。那应该是我们的。战役还没有结束。我们203师的战旗应该在那里飘扬,永不坠落!”
    师长的话低沉有力地回荡在坑道里。
    “全体战士列队!”
    逐渐,几十个战士们在师长的面前排成几队。
    我挣扎着试图坐起,可身体这次却无情地违背了我的意志。
    “现在我在你们中间征求支援者,愿意和我一起重新夺回主峰的战士请向前跨一步。”
    在师长的眼光中队列里所有的战士都毫不犹豫地朝前面迈了一步。
    “刘海啸,出列!”
    师长命令哪个还带着手铐的逃兵连长出列。
    我竭力抬起头朝队列前面看去。
    师长拔出手枪,退下弹匣,倒出子弹。
    还有最后一发,晶莹的子弹在师长的手心里滚动着。
    坑道里所有的战士都没有言语,默默地看着师长重新将子弹装进弹匣。
    “把手伸出来!”
    把弹匣推进手枪后师长命令道。
    刘海啸默默地伸出双手。
    师长举起手枪对准了已经闭上眼睛的逃兵连长。
    砰!
    枪响了!
    枪声久久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坑道里。
    刘海啸睁开眼睛,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自由了。
    师长打断了他的手铐。
    两注热泪从这条汉子的眼眶里夺目而出。嘴角微微颤抖着,刘海啸紧紧地握住师长递过来的战旗。
    “全体注意!向右转,齐步跑!”
    跟随在师长后面,战士们逐个消失在坑道的尽头。
    我费力地转头朝后面的坑道里看去,能动弹的所有伤员们都象我一样目送着战士们。
    角落里有人在咳嗽。
    是那个白胖的郑小明。
    他还是那么小心地躺在床上细心地保养着自己。
    许久,没有任何动静。我仰卧在床上等待着。
    战士们的喊杀声一直就在我的耳边萦绕,尽管我知道这只是幻觉。
    不行,我还是得上主峰。哪怕那里是我的归宿。
    是的,那里是我的归宿,如果应该的话。
    翻身下床,挣扎着,我一步步朝主峰挪去。
    走到半山腰,不断有我们的人从坑道中冲出,朝主峰爬去。
    上面的战斗一定很激烈,因为我不断看见有人从山顶上滚落下来,一路撕打着,到处都是喊杀声和金属物体猛烈的撞击声。山坡上到处都是双方战斗人员的尸体。
    当我快爬到主峰顶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我只能缓慢地一点点向上面爬去。上面的喊杀声已经逐渐停止下来。
    不知道我们的人有没有消灭鬼子。
    后面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上来?是鬼子?
    我吃力地躺倒在地上朝后面看去。
    是吴护士带着小女孩周招娣。
    两个人快步跑到我的身边。
    “快,扶我上去!”
    在她俩的搀扶下我们一步步朝顶峰走去。
    顶峰已经没有站立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卧满双方的士兵和军官。
    吴护士长找到了我们的军旗,他被逃兵连长刘海啸死死地搂在怀里。而这个曾经的逃兵连长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他把战旗带上了主峰。
    漫天灿烂的星斗悬挂在天宇之间,如水般温柔的月光轻柔地覆盖在山坡上。南风轻快地掠过山冈,灌木的枝叶在风中瑟瑟摆动着,摇曳着。一棵没有被炸掉的阔叶灌木的叶子上满是露水,映射着荧荧的月光,发出璀璨的光彩。
    在我的后面,在吴护士长重新插好的战旗旁边,小丫头把我递给她的信号枪高高举起,一次次扣动扳机。
    越来越多的重伤员在护士们搀扶下爬上了主峰,山顶上一颗颗照明弹正在升起,已经盛开的照明弹发出光彩夺目的红色光团,缓缓地漂浮在夜色中。
    坐在地上,我久久不愿将目光离开这美丽的夜空。
    我将手里紧紧攥着的口琴贴到嘴唇边上。
    ‘黑名单上的人’的旋律轻柔的从口琴上流淌出来,漫过山坡。
    今夜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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